巴图咽了一口唾沫,仔细地观察着这名士兵。
“我不是叫所有人回去休息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巡逻?”
“啊,原来今天不用值夜班吗?”士兵的脸上流露难以掩饰的惊喜,因为在总督面前,他很快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刚回来还有些奇怪呢,还纳闷兄弟们怎么回去睡觉了,原来今天不用值班啊。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回去休息了统领。”
士兵说着指了指身后,见巴图没什么反应,便慢吞吞地转身离开,步子还没迈开,又被巴图抓住了臂膀。
士兵疑惑地回头,发现巴图抓着自己膀子的手都在抖,他用怪异的眼神审视着自己,这种眼神士兵特别清楚,弱小的平民在恳求野蛮的骑士放他们一命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眼神。
“统领?”
“我好像没见过你。”
“没见过我吗?我呀,啊修列。”士兵指了指自己不俗的外貌,有些吃惊,“哎呀...还以为我长得也算有特点了,没想到呆这么久了统领还没有认识我,太让我难过了。”
阿修列伤心到捶胸顿足,失落地抱怨着:“总督以前还和我们说大家都是好兄弟,等征服整个不列颠岛到时候给我们封侯封地,原来这里面根本没有我。算了,明天我就收拾行礼回家,回老家做土匪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巴图哑然,看着沮丧的阿修列,那一直缠绕在背脊上的凉意竟然忽得烟消云散,胸中不断积郁的恐慌再也找不到痕迹,这样的感觉好奇妙,他顿时觉得阿修列顺眼了许多。
他试着壮起胆子朝后瞧了一眼,油灯的光,还有他和阿修列的影子,交错着一晃一晃。
似乎真的没有人要害他,或许是太累了....
巴图再次看向垂头丧气的阿修列,终于放心了下来。
就算真的有刺客,或许看到阿修列如此强壮,也不敢冒然刺杀自己吧。
如此想来,巴图安心了许多,他重重地拍着阿修列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称赞道:“好兄弟!”
今夜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明天就让你做我的大队长。
巴图说道:“你今晚也不要走了,可以在我房间的隔间休息,晚上寂寞么,我可以现在让人给你找个女人。”
阿修列完全没有想到统领这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心里想着‘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阿修列摆手说道:“睡隔间当然行...女人就算了,我刚刚从寡妇家摸回来。”
“......”
“哈哈哈,没事没事,那你送我回屋休息吧。”
“嗯。”
“......”
“......”
两个人沉默着前往卧室,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阿修列一直走在前面,提着油灯照亮前方,巴图的脸色显然越发的轻松,因为对这座宅邸的熟悉感逐渐回来了。巴图也很纳闷刚刚为什么在这里绕了这么久,说不定是自己累出幻症了。
这么想着,他便有些想笑。
这时候前面的阿修列问道:“刚刚统领好像很紧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好像有些累了。”
“嗯..没有就好。”
“怎么了?”
巴图感觉到阿修列欲言又止,这让他很不舒服。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怪怪的...其实我刚刚在走廊上见过统领一次了。”
“见过.....吗。”巴图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讪笑道:“你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也觉得很荒唐,可是好像..”阿修列的话连同他的脚一块停住,猛地转身把巴图吓得后退了两步,他苦恼地说道:“我刚刚见统领领着夫人去地下室了,一开始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要去地下室厮玩,也就没太在意。”
“阿修列!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巴图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大了几分,他的声音不断地在走廊里扩散,又传了回来。
“如果我和小妾去那里厮玩,我现在为什么站在这儿!”巴图着急地抓着阿修列的双臂,害怕地问他:“你真的...真的看见了?”
“嗯,我真的看见了。”阿修列信誓旦旦地点头,他突然惊觉,“我靠,那地下室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呆瓜,心眼也太大了吧。等一下,有人闯进我的府邸,还偷我的小妾?不对,绝对不对,究竟是谁。
巴图眼神逐渐变冷,咬牙切齿道:“阿修列,你和我一起去叫醒奴隶们,再去地下室看个究竟。”
阿修列眨眨眼睛,随后重重地点头,表示明白。
“不对,我们先去叫醒奴隶们,带上奴隶们一起去召集卫兵,把所有人都叫来,让我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敢觊觎我的小妾。”
巴图的眼睛闪烁着狠辣的精光,他要用血结束这糟糕的一天,他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个胆子敢来觊觎他的脑袋。
阿修列又是眨眨眼睛,再次重重地点头,表示完全明白。
两个人立刻出发,走向奴隶们休息的地下一层。通向奴隶的寝室需要向下走的台阶数量其实和去往地下室的数量相同。或者说,奴隶们的寝室和地下室只不过隔着厚厚的石土和石砖。巴图一想起隔着那扇墙有个觊觎他的狗东西,他就浑身不痛快,脚步逐渐的加速。
总算到了。
咚咚咚。
为了保险,巴图也只是敲门,随后就退后几步等着奴隶们出来,结果等了半天,那些奴隶还睡得和死猪一样!巴图分明听到了奴隶的鼾声。
我操,老子被吓得那么惨,你们一个个睡得这么香?
他被气的浑身发抖,暴力的推开木门,走进去破口大骂:“谁允许你们睡得这么沉了,都给我起来抓贼。”
砰。
门关了。
!!
“阿修列,阿修列,你在搞什么东西!!!给我开门。”
“给我开门啊,阿修列!”
“阿修列,求求你,发发慈悲吧,给我开门吧。”
“阿修列,不要让我出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求求你了...阿修列,不要杀我....”
一而再再而三的恐怖,使得巴图再也理不清自己说话的逻辑,泪腺崩溃继而决堤。他不断地敲着木门,可外面丝毫没有回应。实在是太黑了,黑的无法感知到任何的事物,巴图胡乱的挥拳,却碰到了什么粘稠的东西,恶心,令人作呕,激出浑身的疙瘩。
“黑吗?”门外,传来了有些低沉的声音。
“太黑了,我太害怕了,伟大而尊贵的凯尔特人,求求你放我出去,我的父亲是教会教主,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皮克特人变成巨人的秘密,求求你,发发慈悲,我不会反抗了,求你了。”
“你也知道我是凯尔特人?”
门外,士兵的语气透露着令人不安的笑意,他很满意巴图刚刚说的话,“你很有价值。”
“对,我有价值,我还知道更多,我尊敬你们。”巴图慌不择言,对着门外的人表着衷心。
“你知道一个人被绳子勒住脖子,慢慢窒息之死是什么感受么?”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求求你发发慈悲吧。”巴图拼命地哀求着。
门外的人再次轻笑了一声。这一次却有黑色火焰从他的脸颊开始燃烧,慢慢地将他脸上的第一张人皮面具烧成了灰烬,露出了他的“面容”。
兰斯洛特有些悲悯,慢慢从衣袖中拿出了某个东西,然后缓缓地说着。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漆黑的暗室,涌动起更加深邃的黑暗,从四角的高墙如同蝗潮开始蔓延。
“你再也听不到声音,也没有光的相伴。”
有什么东西勒住了巴图的脖子,拉着他开始悬空,头脑嗡地发热,耳朵出现耳鸣。
“你会看到闪光,但那却不是救赎的光,那是你逝去的知觉。”
“你即将毙命,像溺水之人开始划水,你在走,但是会很快抽筋。”
“你反抗不了黑暗,你的眼睛抛弃了你,连同着你的脏器陷入沉睡。”
“最后连同你的意志,也会向黑暗屈服。”
兰斯洛特似乎是说完了,却再次敲了敲门,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感同身受了吗?统领大人,母亲,就是被你们这样吊死的。”
骑士趴在木门上感叹道:“真是糟糕的一天啊,对吗?”
门内寂静了很久,随之传来了不似人声的悲痛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