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铭一首接一首读诗，每读完一首，就让两个人评价，朱天意忍着恶心对真鹿说，平时都是姐姐罩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真鹿拿出美食栏目主持人的范儿，再莫名其妙的菜，都能说出个色香味俱全来，煮烂了就说入口即化，烧焦了就说香脆可口，江里抓条鱼杀掉洗洗直接吃，也能掰出个新鲜肥美。陈子铭听得特别满意，说真鹿小小年纪文学品味就这么好，前途不可限量。
真鹿连连摆手，没您亮，没您亮。
折腾了两个小时，
终于把刘子明哄高兴了。他把手里的“诗集”放在一边说：“叫醒被‘虫子’寄生的人的第二种方法，就是找到老子。你们带老子去他那儿，给老子20分钟，管保叫他活蹦乱跳再活500年。”
真鹿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生怕这是梦想的片段，动静一大就给惊醒了。
“当然是真的。”陈子铭说。
“太好了！”真鹿的心花姗姗来迟地怒放。
“但是……”
真鹿愣一下，那个“但是”还是来了。忘了谁说过，“但是”前面的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但是老子不能去。”
“为什么？”
陈子铭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点一根烟：“因为老子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陈子铭转向朱天意：“问你爸，他不许老子离开这间房子，至少这个月不行。方便面都买好了，你知道老子是不吃方便面的，但没办法。”
真鹿觉得奇怪，上司管下属，怎么还管到生活上去了，还不许他出门。朱天意爸爸那张冰块脸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让他忍不住打个寒战。但朱天意没有露出任何不可思议，就像每天放学后老师会留下两斤回家作业，寻常得一如既往。
“只能让刘泽灵过来了。”朱天意说。
真鹿和朱天意坐公交去卫天天家里拿自行车，看车窗外太阳西沉，阳光柔和到了一天中的极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在两个人的脸上，留下橘黄色的光芒碎片。真鹿不停抱怨陈子铭没有医德，并且抽空问朱天意：“老大，你爸爸怎么还让下属不许出门，他什么公司的，跟拉皮条似的。”
真鹿口无遮拦，但朱天意难得地表现出心烦意乱的神情，好在她对真鹿“宠溺”惯了，像原谅一只在键盘上踩出“#￥%*bdh”的猫一样，没对他计较。
真鹿说过瘾之后，心情也轻松不少，想到只要把刘泽灵送过去就能唤醒他，然后所有的错位都一块接一块回到原来的位置，时间的褶皱被抚平，人生像倒带一样恢复如初，不对，还白白得到了一块“流石”，光是想想就美死了。
他们从公交车换回自行车，赶往刘泽灵的家。
真鹿又想起几天后的艺术节，每个班级都要选几个代表表演节目。朱天意多才多艺，又是一活雷锋，到时候肯定能看到她翩翩起舞。真鹿思绪飞扬，空气都变得轻盈，在他的幻想里，太阳跌下地平线，繁星碎钻一样洒满天空，他们终于来到了刘泽灵家门口。
这时，他再一次紧张起来。马上就可以把能够叫醒刘泽灵的消息告诉真瞳瞳了，就像提前买好孩子期待已久的白色小熊的爸爸妈妈，终于等来了圣诞节。
真鹿按了两下门铃，门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真鹿眼疾手快，举双手投降：没钱，要劫劫色！
喊完话，他才注意到拿刀的人是真瞳瞳。
真瞳瞳有气无力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客厅。自从公主之森回来之后，真瞳瞳一直处于这种精神状态。真鹿跟进去，忍不住窃喜，并且在心里盘算先逗逗她，不把消息跟她说。他转过头把自己地想法告诉朱天意。
朱天意依旧处在心绪不宁的状态，罕见地没跟上真鹿的节奏。
“什么？”她问。
真鹿疑惑地皱起眉头，把自己的想法再一次复述一遍。朱天意点点头，你玩你的，我有点饿了，去弄点吃的。
这个点真瞳瞳已经做好了饭菜，事实上她不只是做了饭菜而已。
电视机开得很大声，播放着爆米花美剧。地板上铺满彩色气球，有简单的心型还有巨大的米老鼠气球。餐桌上摆着自制牛排，淋上超市买的黑胡椒汁，填满水果的烤鸡，必胜客的披萨和肯德基外带全家桶。旁边整整齐齐码一排玻璃杯，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饮料。
真鹿看着这样的客厅，回忆一帧一帧闪进脑海。小时候真鹿出去玩留真瞳瞳一个人在家，她一害怕就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白天也打开，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把所有的衣服玩具都翻出来扔在地上，然后不停地吃东西，有什么吃什么，有多少吃多少。
现在生日刚刚过去，真瞳瞳又变回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真鹿有点不忍心逗她了，就该两个人在床沿上坐下来，摆出一副爸爸明天带你去游乐园玩的姿态，把好消息全盘托出。
“趁现在研究一下那块‘流石’。”哪吒偷偷对真鹿说。
“忙着呢。”真鹿翘着二郎腿，坐在满目热量的餐桌前。
“忙？”哪吒声音里充满疑惑不解。
真鹿有点心虚，连忙解释：“我的身体虽然没动，但精神已经在东奔西走了。”
哪吒说：“真鹿你真勤奋。”
真鹿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他没说完，惊觉龙宫城的袖子突然镶满了铆钉，然后上来就是一巴掌。
“你干什么……”
反手又是一巴掌。
“既然精神那么忙，身体也不能落下。”
哪吒说完，作势又要打上来，真鹿连忙求饶：“我去研究‘流石’，去研究‘流石’。”
真鹿偷偷躲进书房，打开落地读书灯，在书桌前坐下来，然后把‘流石’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匆匆扫一眼的话，会觉得这是一块粗糙的石头，随处可见。但仔细看会惊觉，这是个粗糙的盒子，随处可见。卫天天已经把上面的淤泥擦干净，可以看清楚这是个带曲面的长方形盒子，通体漆黑，但断断续续刻着暗金色纹路，像一群从孩子之间溜过的金鱼，带着焰尾流成一条条小溪。
盒子表面有一个暗扣，真鹿在哪吒的催促下按下去，盒子“啪”一下就弹开了。
真鹿喃喃自语，还挺精致。
但话到一半，他的舌头就僵住了，面部肌肉也因为惊讶一阵一阵地抽动。
盒子是空心的，里面装了“光”。
真鹿觉得自己的知识体系受到了挑战，虽然每上一次数学课他都会被挑得虎躯一震，但这回严重了很多。
因为这个盒子，把“光”这样的“能量”，当成拥有实体的“物质”一样装起来了。在真鹿的眼里，密集的光线像线团一样缠绕在一起，沿着特定的轨道飞速流转。
一切都被拉长成慢镜头，让真鹿张开嘴巴，做出震惊表情的每一个节点都栩栩如生。
“这……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哪吒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回答真鹿：“这是‘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