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洛莉娅见自己的兄长表情严峻，问道：“怎么？你还对他们家族有成见？”
蒂齐亚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过来问道：“你和他，现在……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如何询问才恰当，便问得颇为含蓄，甚至有些词不达意。
歌洛莉娅也板起脸，同样避开了对方的问题。她干脆甩下一句：“我走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报告给你。我闲逛够了，要回去了！”她说罢，转身离去，快步折返回到市政厅。
她的兄弟无可奈何，只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叹息又摇头，低声说道：“这个小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他在马下呆立数分钟，才终于跃上马背，再驱马向前。他坐在马上，显得心事重重，不复之前的威风。
歌洛莉娅钻入政厅，直冲进奥雷里奥的房间，随即满脸羞得通红。奥雷里奥正在给自己治疗伤势，几乎是赤身露体。她往后跳出半步，然后“砰”地把门关上。奥雷里奥倒因为聚精会神，甚至没来及觉得尴尬。
他把被子裹上，说道：“可以了。”
歌洛莉娅变得谨慎了许多。她小心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向内试探地观望，随后才把门敞开，快步冲进室内。
“有急事？”
“是的，我哥来了！”歌洛莉娅很慌张，以至于表达不清楚。
“你的兄弟？”
“是，我兄弟。应该说……是接替科尔内将军的正式人选，已经进城了。他的防区离这里不太远，本来开始休假，正要回家的。”歌洛莉娅解释道。
奥雷里奥倒并不慌张，或者即使他现在很着急，也没有可以做的事情。“这才几十个小时，内阁的反应……快得有些离谱。”
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从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塞伦西亚的内阁中，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长老派与新贵族纠缠不休。按照常理来说，两方在切入塔拉的防务这一核心问题之前，会先在数不清的细小问题上，进行无止境的争论。双方想要达成共识，必然需要其中一方妥协和让步。
奥雷里奥又解释道：“以他们之前的作风，我还以为至少还得十天半个月。”
内阁罕见地高效，他却并不觉得愉快。他不是嫌继任者来得太早——实际上，他盼着早有人来接手，这一天多的工作，就令他受累不轻。他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看你不太高兴？你不想见我兄弟？”
奥雷里奥答道：“不是。我只是担心……内阁的事情。”
“为什么担心内阁？他们这一次好像很团结？”
“未必。”
歌洛莉娅问道：“除了团结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塔拉这城市很重要，他们也知道该慎重一点，别在这个问题上争执吧。”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说道：“之前和奥威兰、利贝拉开战的决议，不是更重要？他们也没表现得审慎。恰恰相反，他们的决策也很有效率，快到鲁莽的程度。”
“可是，我……”歌洛莉娅顿了顿，“我不是偏袒自己家族的人，但我觉得蒂齐亚诺，其实是很有才干的。派他过来，不算是错误吧？”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你的兄长名声在外，能在塞伦西亚年少成名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奥雷里奥答道，“我在意的，不是具体的人选，恰恰就是决策的速度。”
“快也不好，慢也不好！”
“并不是。快未必不好，慢也未必不好。重要的是，因何而快、因何而慢。”
歌洛莉娅被他吊足了胃口，已经等的不耐烦，便催促道：“你就直说吧，你担心什么？”
奥雷里奥答道：“我也说不清楚，但可以列出可能性。首先，就是如你所说的，新贵族和长老派团结起来了。”他说到这里，又不失时机地一顿。
“团结没什么不好，但为什么团结很重要。”歌洛莉娅笑着说道，“我替你说出来。”
“是的。他们本来水火不容，怎么会突然团结？塞伦西亚的政坛里，有第三方崛起了？还是塞伦西亚有覆灭之灾？”
“都不至于吧！如果是第三方势力崛起，哪会来得这么突然！要是有大灾，我们还能不知道吗？”歌洛莉娅否定了这两种假设。
“不错，那就只能是，他们之间妥协了。”奥雷里奥继续说道，“他们为什么妥协？这事不可能没有蹊跷。他们的联合，又会带来什么问题？这也需要考虑。”
“你在这里，也没法猜出来吧。”
“确实。那么，第二种可能。和之前一样，新贵族又用了某种手段，造成内阁缺员。然后元首大人，又可以召集元老，在元老院里探讨这个议题。他们在元老院占有优势，只要议题一进元老院，就很容易通过，没有争论的余地。”
歌洛莉娅听了，不住地点头，称赞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啊！新贵族不喜欢老年人，国内也没有比我兄弟更年轻的将军了。要说谁推举了我兄弟，那肯定是他们。不是说……他们觉得年轻就是有德性，年老的人会变蠢吗？”
“确实有这种传闻。”奥雷里奥应道，“至于最后一种可能，内阁变天了。”
“变天？”
“有一方失势，平衡被打破了。恐怕是长老派。这才有一个年轻将军，飞快地走马上任。”
“这……太可怕了吧！如果让一群蠢货把持了政治，我们……”歌洛莉娅想到这里，深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想这些没有意义。”奥雷里奥说道，“不如想一想，他们这么快做出决定，对我们有什么益处。”
“能有什么益处啊！被你一说，内阁有了什么变动，怎么都没有好结果。”
“不，还是有益的。比如说，我们能赶上舞会。五月十五日，我们应该……”奥雷里奥说到这里便住口。他不敢再下判断，因为他自己都惧怕自己的乌鸦嘴。之前他每次说可以返乡，结果战局都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歌洛莉娅严峻的脸上，又现出笑意，说道：“原来你还记得啊！”
“当然。”
歌洛莉娅心满意足，便将话题引回来：“行了，你也该起床了。赶快把这里的工作忙完，和我兄弟交接之后，我们赶快回家！对了，我兄弟，怎么说呢……他有点自大，很讨人厌，你千万别和他生气。”
“我知道了。”
歌洛莉娅退到门边，半个身子已退出室外，又给奥雷里奥提出建议：“你千万别被他气势压到了，别怕他。比他更有气势，他就会服软，不敢再不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