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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故乡

转天早上八时,公爵府的仆人们,同时敲响了各间客房的大门,唤醒仍在熟睡的客人。客人们风尘仆仆,各个都在松软的大床上,睡得都极香甜。若无人唤醒他们,他们非要睡到下午不可。

他们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陆续离开各自的房间,又在华丽的餐厅里用过早餐。之后,乔凡尼指派了一队卫士和仆从,送他们到达萨瓦那的港口。在港口中,一条米切罗家族的桨帆船,已在那里等候他们。

他们上船不久,水手们解开系泊的缆绳,桨手们小心地划船,令船缓慢地倒退着驶出港口。他们的目的地塔拉,位于萨瓦那的东北偏北方向上,但船出港之后,却先是一百八十度地调转船头。它先是向东航行,驶向海峡对岸的城市,那里正是奥雷里奥的故乡——莱伊亚。

然而,他们其实并无在莱伊亚停靠的计划。他们只是被迫选择一条更稳妥的航线。

塞伦西亚与塔拉两座港口,均位于海湾的深处,而萨瓦那与莱伊亚,则一西一东地扼守在海湾的入口。塞伦西亚在萨瓦那的正北方,直线的距离还不到二百哩。然而两座城市之间的海路,却异常的凶险。

因为海湾的西岸礁石林立,又遍布着浅滩和岛屿。稍有不慎就会触礁或是搁浅,非常容易发生意外。

而且最主要的,两城之间还横着塞伦西亚的敌国伊菲。伊菲的海军弱小,不论是塞伦西亚还是诺瓦,都可以轻松地将其击垮,但伊菲人却极为狡猾。他们不与这些强国正面较量,而是暗中支持海盗劫掠。

这群海盗依托着西岸复杂的地形,驾驶着轻快的小艇,在岛屿和浅滩之间自由穿梭。他们只劫掠落单的商船,遇到军舰前来追剿,他们又仗着船小而轻快,迅速地躲到岛屿当中。军舰贸然追击,也只会因搁浅而动弹不得。这群狡猾的强盗,令塞伦西亚人不堪其扰,却没法彻底地根除。

因为自然环境的原因,船只就多从东岸驶向塞伦西亚,而再加上人为的因素,更是不得不如此。

今天的西风很是有力,驱动着奥雷里奥等人搭乘的船舰,飞快地横渡过海湾的入口。当天傍晚,太阳尚未落山时,船只已在莱伊亚的外海。

奥雷里奥站在船的右舷,远远地望向莱伊亚的港口。作为多数船只驶入塞伦西亚前的最后一站,这座天然的良港,与塞伦西亚共同繁荣着。因为已接近晚间,大量的船只正向港中驶去,打算停泊以补给或是休整。港湾里系泊的大小船只,数量超过了三百艘。

“真没想到,我会这样再见到故乡。”奥雷里奥低声自语。

歌洛莉娅问道:“你有没有打算回去看看?”

“没有。”奥雷里奥却轻轻地摇头,“还没到时候。”

“你离家这么久,不觉得怀念吗?”

“不会。对故乡的记忆,只有‘星’的气味,仅此而已。我只在这里住了七年,而且……到一定年纪之后,幼年时的记忆,就完全消退了。”

“好像是这样。”歌洛莉娅点头,“六岁以前的事情,我也差不多都忘干净了。只有特别尴尬的事情,还有特别害怕的事还记得。而且这些事情,记得还特别清楚,我就……”

“很容易理解。”

“我还记得大老鼠的事情,小时候的。可把我吓坏了。”

“看来你怕老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哪有人会没来由的害怕啊!”歌洛莉娅撅着嘴说道。

“给我讲一讲,我有点……感兴趣。”

“好吧,希望说出来就……没这么怕了。”歌洛莉娅点头。“那时候我大概也就五岁?是五岁。那时候,我家养了只猫,大公猫,黑色的,懒散又贪吃,所以长得又肥又壮。”

“不难理解。”

“它一直都懒得活动,从来不抓老鼠。”

“所以老鼠吓到你了?”

“怎么可能!我小时候可不让大人省心了!别的小女孩会被老鼠吓哭,我那时可不怕,总拿木棍抽它们。”

“被咬一口才能老实吧。”

“我没被咬过。”歌洛莉娅说道,“反正那只臭猫,从来不管捉老鼠的事,我就得天天喂它。然后某一天,它还给跑了。害得我哭了一个星期。现在细想,它可能是跟哪只母猫跑了吧!”

“这和老鼠也没关系。”

“结果过了半个月,它又跑回家,偷偷地从洞里钻进院子。它回来时瘦了一大圈。”

“我大概猜到之后的事情了。”奥雷里奥说道。

“你说。”

“它给你带了件礼物,死老鼠。猫就是这样,喜欢你就会给你带点好吃的。菲利波那小子,就经常炫耀猫叼给他的死老鼠和死鸟。”

“对啊,就是这样!它带了只有它一半大的老鼠回来,直接扔到我的脚上。那老鼠被它咬得血肉模糊,吓得我差点坐到地上。之后再看见老鼠,我就……浑身发冷。”

“原来是这样。”奥雷里奥也忍不住微笑,“不过我更好奇,为什么你惧怕的是被咬死的老鼠,不是把老鼠咬死的猫。人的思维,还真是莫名其妙。”

“总之,我希望我以后都不怕老鼠了。那可是我唯一的弱点!”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奥雷里奥轻轻地点头,却没再回答。太阳渐渐地西沉,躲到西面的陆地背后,海面上渐渐暗了下去。他偏过头,望向船的右舷。莱伊亚已被甩在背后,并渐渐变得模糊。

“等时候到了,我会回去的。”奥雷里奥低声说着,只身一人退到甲板下。

第二天中午,船终于靠近了塔拉。这座不起眼的小镇,已经近在眼前。船长一声令下,船员们就收起船帆,仅靠着船桨的动力入港。停泊于港内的船极少,数量甚至不足十条。

船才刚刚停稳,缆绳才抛上岸,一群士兵就围了上来,硬是要检查船只的载货。他们发现货仓空荡荡的,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去。

“哼,卡塔利斯人!”歌洛莉娅轻蔑地说道。

“是的,我们到了,卡塔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