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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猫的赛道(下)

暹罗孤注一掷的加大了油门,从速度和稳定之中选择了前者。中转站大厅里回荡着“蓝鸟”的咆哮,车灯里丛影飞掠,分辨不清是钢轨、碎砖或是其他。一截拦路的车厢迎头拍来,避无可避,暹罗奋力将前轮摆渡上斜坡,蓝鸟凌空跃起,从车厢对开的滑门间穿过,这一次,他牢牢夹稳了机车,控制好重心,甫一落地便毫无停滞冲进下一段隧道。

由平原到丛林的瞬间转换,废弃的车厢和残骸几乎占据了隧道的所有空间,偶有车厢歪斜着占满整个隧道,只留下零星代替道路的狭缝。暹罗不得不降低了车速,无奈的选择让他内心更加焦急。

一节横卧的车厢陡然出现,暹罗转动车把冲向右侧的狭缝,缝隙的尽头在机车前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缕寒光。多年前的训练在此刻展现出成果,前守望者猛地刹住前轮,强大的惯性让机车瞬间横了过来,车体与地面摩擦出大量火星,刺耳的响声中滑入从微微翘起的车厢下方。

短暂的滑行给“蓝鸟”带来数处伤痕,露出象牙白的底漆,骑手也没能幸免于难,厚实的护膝被磨穿,鲜血顺着裤管流了出来。

暹罗提起机车,顾不得自己被磨破的左膝,确认“蓝鸟”仍能行驶后才松了口气,心中愈发担心辛忒拉,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致命的陷阱仍旧横在唯一的过道上,一柄锋利的手半剑横在略高于机车把手的位置,剑身没入墙壁的裂隙中,剑柄则被车厢边扯出的一片变形的钢板牢牢的固定在空中——对方显然早有预谋,不借助工具布置这个陷阱绝无可能。

身后还有两名骑手,他们随时可能通过这里,没有犹豫的余地,即便是敌对的关系,暹罗也无法坐视不管。

我是个笨蛋。暹罗在心中埋怨着自己,却还是将机车停在一旁,拾起奋力砸向致命的陷阱。

乓!乓!乓!引擎的轰鸣声从缝隙中传来,暹罗心中焦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乓!乓!……终于,伴着清脆的断裂声,那柄凶器终于断为两节,暹罗迅速将其抽出丢在一旁,跨上机车赶向前方。

“对不起,辛忒拉,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骑士。”

愧疚化作喃喃的自语与前进的动力,暹罗将油门一按到底。

之后的隧道依旧艰险,却没有新的陷阱,看来“黑男爵”一行对自己设置的陷阱颇有信心。一点光芒如初升的朝阳迅速扩散,只消片刻,暹罗已冲出隧道,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正如主持人之前所介绍的一般,隧道之后是一长段屈曲盘旋的弯道,下方隐约的灯光可以判断出领先集团大概的位置,他们已接近弯道的尽头。

烈火般的“炎星”仍占据着领先的位置,“疾风女士”想来并非徒有虚名。以现在的距离追上领先集团绝无可能——对常人而言。对于暹罗,正常的生活是一种奢侈,除了冒险他别无选择。

暹罗的双瞳迅速染上天空的颜色,无数因果顷刻涌入脑海,他毫不犹豫的扭转车把,驶向那个他期望的结果。

疾速行驶的蓝鸟撞向道边的一块碎石,随后腾空跃起,直接冲下赛道,沿着笔直的轨迹奔向跨海大桥。

起跳,落地,数次阶跃,蓝鸟再次腾空而起时已来到领先集团前方。暹罗在空中横转车身,剧烈的冲击后是刺耳的摩擦声,轮胎在地面拖出两道漆黑的轨迹,最后关头才堪堪止住滑入海中的势头。

按下油门,原本的领先集团在“蓝鸟”加速期间追了上来,蓝鸟加速完毕时刚好与辛忒拉的炎星并肩而驰。

“干得不错嘛,大男孩。不过,”风中传来辛忒拉的声音,“为什么要用‘那个’!”

直接观测因果的能力,和萨瓦娜一样。但终究不是她,没有守望者的帮助强行潜入因果律极易迷失,同时身体上的巨大负荷也随时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可暹罗没有其他选择,敌人阴险而狡诈,他必须尽快辛忒拉身旁。

“我……”

后视镜中黑男爵一伙迅速散到了道路一侧,一丝警觉瞬间过心头,能力刚刚发动,身旁已经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前轮被早已布置在地面的四棱钉扎破,辛忒拉奋力将车身压向一侧才避免了将暹罗也卷入其中,但这饮鸩止渴的举动让她更快的失去重心,整辆车侧着滑了出去。

“蓝鸟”踏着奇迹般的轨迹,躲过了地面上满布的陷阱,贴着炎星继续飞驰,错身的刹那,两位骑手默契的同时伸手,下一瞬间辛忒拉已坐上蓝鸟的驾驶席,暹罗则退到后座。

公主刚要开口抱怨对方的鲁莽,骑士的一句低语却生生将她的话凝在口中。

“我……没有选择。”

是啊,没有选择。辛忒拉发出一声轻叹,驾着蓝鸟继续之前的奇迹,将洒满地面的陷阱一一避过,安全的到达下一段赛程的.asxs.——跨海大桥。

瞳孔中的苍色渐渐褪去,辛特拉发出微弱的喘息,这是身体对她长时间强行观测因果发出的抗议。

之前的蛇行避开了被淘汰的命运,却也让他们与领先的位置失之交臂,尽管辛忒拉已始终将油门开到最大,却因多载一人始终难以拉近与对手的距离。

辛忒拉本以为暹罗要求下车,甚至直接跳下去,然而事情并未像她所预想的那样,漫长的沉默取代了一切行动,这让熟知老战友秉性的前旅人颇为不解,当前赛事为重,否则她一定会去看看无数因果之中自己这多年的伙伴究竟计划走向何方。

大桥的裂口就在前方,两块巨大的钢板被搭在道路的尽头作为跳台,黑男爵的两名手下已经横着机车挡在跳台前,摆明了姿态要从中作梗。

“我的骑士,下一步怎么办?”辛忒拉猜想暹罗留下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此刻,自知无法阻止,索性不客气的索求因果的指引。

“北东北,三秒后正北。”

辛忒拉调转方向,在对手阴谋得逞的得意目光下冲向断桥的边缘,那里只有一个因路面破损而形成的微小坡度,女骑士瞬间意识到这平缓的坡度根本无法将两人送至对岸,但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冲出大桥边缘。

心中闪过短暂的绝望,但辛特拉瞬间想起来坐在身后的伙伴,那位总是执拗的握着自己坚持的骑士,曾经的公主顿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小看了对方的决心。

“放心。”骑士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下坠的趋势瞬间反转,“蓝鸟”在这一刻仿佛真的生出双翼,飞得更高,更快,以克服这本难逾越的鸿沟。

无需回头,辛忒拉仿佛看见了暹罗将机车用力推出后坠入海中的身影。努力咬牙止住回头观望的想法,辛特拉顺利着陆,加大油门冲向终点,她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能让暹罗的努力白费。

黑男爵显然对自己连番的小动作自信过度,直到辛特拉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轻敌的错误,再想拉开距离已失先机,渐渐的被追了上来。

终点已经近在咫尺,胜负仍未可知,两人都只能竭尽全力的提高自己的速度。

“跨海大桥赛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相信大家也一定和我一样好奇,我们的设备正在紧急抢修中,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们的疾风女士果然在最后关头追了上来,难道她是计划好要上演一幕绝地大反击么?哦,那样的话简直太帅了!”主持人亢奋的声音由扩音器传来,“比赛终于进入白热化,究竟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终于,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两人几乎并肩通过终点,原本喧闹的赛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大屏幕上,等待着主持人调出影像决定最终的胜者。

“多么令人紧张的画面,相信场上没有人看清究竟是谁先通过的终点。”主持人激动的解说着,却引来全场一片嘘声,他不得不做出了妥协:“好吧,静一静!让我们亲眼验证一下这场精彩对决的胜者!请大家拭目以待!”

屏幕调出胜负瞬间的画面,场内再次陷入寂静。随后,稀稀落落的掌声响了起来起,是为数不多的因哈曼人,这些星星之火很快掀起了燎原之势,不多时全场便被雷鸣般的掌声覆盖,无论是因哈曼人还是联邦人,都只是静静的鼓掌,少了狂躁,多了尊敬,除了一个人——

黑男爵气急败坏的冲到主持身旁抢来话筒吼道:“这个结果我不承认!她骑的不是自己的机车!她一定是在中途作弊,否则不可能通过跨海大桥!明明……”

话至中途,黑男爵突然闭上了嘴,他很清楚继续说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买通人员在途中设置盲区已经是他的极限,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说出来只会自取其辱。

黑男爵灰溜溜的逃下主持席,掌声仿佛不会终结般持续着,理应享受这荣誉的人却早早的离开了赛场。

沿海大道昏暗的路灯下,浑身湿透的暹罗推着车胎破损满是伤痕的“炎星”,遇见了缓步而来的辛忒拉。

大男孩依旧读不懂辛忒拉的表情,一如当年他不懂她的泪水,所以他选择沉默。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从两人之间吹过,两人相对而立,沉默地扶着对方的机车。

漫长的沉默后,暹罗率先开口:“胜利的感觉如何?”

“最痛快的胜利。”

曾经的公主笑着如此评价,暹罗却没在她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的自豪与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