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看书 > 次元 > 铳剑之歌最新章节列表 > 第三十五章:米兰夜莺(是的,我从今天开始好好起章节名了)
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体: 选择字体大小:

第三十五章:米兰夜莺(是的,我从今天开始好好起章节名了)

现在我们将视线投向艾茵兰市运河区,市场花园大道与将军大道的交界处,离武人街还差一个路口的地方。

米兰夜莺酒馆的门前停着一架两匹马拉着的货运马车,车厢里已经装满了木箱、行李和值钱的大件家具,而最显眼的大抵还是这堆家具顶上绑着的一大口榆木棺材——那里边装着这家店店主的尸首,可怜的人啊。

酒馆大门口已经挂上了歇业的大标牌,橱窗都被用木板封死,铁打的月桂夜莺招牌也被摘掉了,但倘若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朝里看去,你便能看见一副魔幻的景象。

酒馆里边没有一个客人,却是灯火通明,油灯与火炉都烧得旺旺的,温暖的火光映照在酒馆角落里那桧木制作的断头台上,连锋利冰冷的铡刀也多了几分活泼的样子;断头台、桌子和长长的吧台都一尘不染,新上的蜡在闪闪发光;但店主人最为骄傲的两件收藏品——那曾经摆满一整个壁橱的的、印着华丽纹章的各式酒杯,还有堆满一面墙的,从世界各国收集而来的名酒酒瓶,全都不见了,连一块玻璃渣都没有留下,唯有墙壁上的污垢痕迹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女士正坐在吧台旁边,面前放着两枚玻璃质地的小酒杯,里面倒着的是如琥珀般的海军朗姆。

那女士黑衣黑帽,胸前别着一朵白玫瑰胸针,她看上去约莫有七十岁了,从黑色的礼帽中露出来的几缕头发全都已经泛白,但她的脸色红润,眼神中也透露出一股寻常年轻人也不一定比得过的精气神来,看上去依旧是神采奕奕的。

只不过这神采之中却也蕴含着一种不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悲伤。

黑衣女士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响声,那是皮鞋踏在木头地板上的声音。

“简姑婆,您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男孩抱着一只大手提箱从二楼的楼梯上蹬蹬蹬地跑了下来,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黑眼圈也十分深重,想来他是很久没能睡好了。

“简姑婆?”

那孩子快步走到了黑衣女士的身后,他轻轻把手搭在女士的肩膀上。

“我们该走了,姑婆,趁着黎明时分走,我和守南边哨卡的朋友都说好了,他值班的时候直接能放我们过去,要是错过了可就...”

“我不走。”

黑衣女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她那海泡石般的鼻子流了下来,滴在了亮得发光的吧台台面上。

“您别闹了!姑婆!”那年轻人一脸为难的表情:“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样子!城里的义勇军全都完蛋了,北佬的部队抢光了值钱的东西逃跑了,这首都圈一带眼瞅着要大乱啊!要是不趁早离开的话...”

“我说了,亲爱的,我不走,你赶快回你奶奶那边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黑衣女士从自己脚边提拎起一瓶海军朗姆,已经空了大半瓶,麦芽色的酒液在玻璃瓶里晃荡着。

她为自己再次满上一杯,头也不回地对年轻人说道:“我不能抛弃这个地方。”

“哎呦我的祖宗哎,这节骨眼上您又是跟我唱的哪一出啊……”

年轻人抚着自己的前额,禁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位姑婆的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越劝她越来劲。

年轻人坐到了黑衣女士旁边的座位上,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您在首都都待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共和国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议会军十多万人连帝国人那个小丫头的亲卫队都打不过啊!希弗伦眼看着是要完!咱们要是不早点站好队的话......”

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哽住了,因为黑衣女士俨然是一个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来。

“真是竖子不可教也!”

黑衣女士怒吼着,常年劳动所练就的砖头般厚实而坚硬的手掌啪唧一下便扇在了那年轻人的脸上,巨大的力量直接让他凌空转了个三百六十度才终于连人带凳子摔倒在地。

“您这又是干嘛?这又是干嘛?”

那年轻人到也真是抗打,没一会儿功夫便捂着自己肿的脸颊从地上爬了起来。

“干嘛?你还问我干嘛?你自己听听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黑衣女士没好气地瞪着年轻人,她红润的脸庞上显现出一丝怒色。

“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这点儿场面就把你吓住了!你晓不晓得当年我和你奶奶在伟大战争的时候见过的阵势比这大多少!”

她伸手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两侧脸颊上的肉都随着身体的颤抖而不断晃动:“当年那群黑岛王八蛋开着军舰炮轰咱老家米兰港的时候,你奶奶和我左手法杖右手马刀,带着魔法学院的学生自卫军把他们的陆战队从城东撵到城西!看着炮弹一发一发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你倒好!你姑丈昨天刚叫南佬给劈了,你今天便想着要去那群狗杂种手下当二等公民?!”

黑衣女士说着便又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但她心口突然传来丝丝触电似的阵痛,一道凉意顿时传遍了全身。

“哎呦喂...我的心脏...”

黑衣女士咬牙切齿地捂着自己的心口,晃晃悠悠地坐回了凳子上。

“姑婆?”

年轻人这时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疼痛了,他赶紧冲上前去扶住了黑衣女士。

不过黑衣女士挥挥手让他不用担心。

“没事,死不了。”

她这么说着,同时从自己的腰带里摸出了一个棕色的玻璃小瓶子,拔掉瓶口的软木塞,里面装着的是一片片白色的圆形小药片。

她倒出一枚药片,将它含在舌头下面,接着便坐在凳子上喘起粗气来。

硝酸甘油药片慢慢在她的口中溶解,被舌下静脉群吸收之后很快就传达到了患部,缓解了她的疼痛,黑衣女士又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算是缓过了劲儿来。

“您还好吗?”

年轻人握着她的手问道,她的掌心烫得发烧。

“放心,我还没准备这么快就跟着下去见那该死的老烟鬼...”

黑衣女士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把手搭在吧台上,仰头瞥了一眼墙角边摆着的那台大摆钟,时钟的指针停在十二点整。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忘记给钟上发条了。

这件事通常是她丈夫的活儿,不过你也不能指望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再从棺材里跳出来干活不是?

“去给那钟把发条上上!”

她指使那年轻人道。

“现在?马上咱得走了……”

“叫你去你就去!”

那年轻人一看老太太要急眼,忙不迭地去了。

“什么毛病这都...”

他站在那大钟跟前小声咕叨着,踮起脚从钟顶上拿下发条曲柄来,又掏出兜里的怀表准备对时。

五点二十,快天亮了。

他那位在复兴党军民团里当差的朋友还有不到一个钟头就得换班。

时间紧迫啊。

他必须想办法赶紧劝动这位老人家不可。

年轻人一圈一圈地拧着发条曲柄,他的脑子也在一圈一圈地转着。

虽然直到那位黑衣女士主动开口之前,他也没能想出个道道来。

“阿尔伯特...”

黑衣女士呼唤着自己侄孙的名字,她轻轻端起桌上那杯海军朗姆,一仰脖子干掉满杯,方才因心绞痛而发白的气色终于又变得红润起来。

“别哭丧个脸,来拿个空杯子,陪我们喝一杯。”

“除非你答应我喝了这杯我们就离开,否则我立刻就把这儿剩下的所有酒都倒进...”

“喝了这杯,我们就走。”

“...下水...嘿,你刚才说什么?”年轻人颇有些惊异地转过头来盯着那女士,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说我们喝完这杯就走。”黑衣女士挑了挑眉毛:“还是说你想再给楼上的地板也打一道蜡?”

“你最好不是喝多了在说胡话,简姑婆。”

年轻人将曲柄放回座钟顶上,绕开沿路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桌椅,漫步来到了吧台后边。

他从吧台下拿出一盏玻璃小杯,这种晶莹剔透还装饰着夜莺图案的玻璃小杯子一直是米兰夜莺酒馆的特色之一,只有喝海军朗姆的时候才会用得到。

其实就算不喝朗姆,现在也没别的杯子可以用了,那些锡制的餐具已经被一股脑捐献给了街垒里的义勇军——连带着原本放在角落里的一门废旧大炮一起。

“我只是想到,你已经在我们这里学徒两年了,不尝尝店里的招牌产品是不是有点可惜。”

黑衣女士拿起酒瓶给他倒上了一杯,同时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祝健康。”

她举起酒杯说道。

“是啊,祝健康。”

年轻人耸耸肩,他用指头捏起那杯琥珀色的朗姆,一饮而尽,香甜的浓郁气味顿时顺着他的舌头与喉咙一路向下,充斥了他的口腔,接着便是酒精带来的轻微灼烧感。

“真不错,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姑丈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年轻人将空子放回桌上,朝自己对面的黑衣女士摊摊手:“所以?要我扶你吗?”

“那个老鬼是海军出身,他对朗姆酒的执念比猫对猫薄荷的执念还要重得多。”

黑衣女士也一口喝完,扶着吧台站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腰:“我酿不来朗姆酒,不过我猜等我到了你们的农场之后可以试试做啤酒和葡萄酒......只要那些该死的当地执法部门还肯认我手里的资格证,或者霰弹枪,管它呢?”

黑衣女士将那半瓶酒的盖子盖上,拎在手里,她看起来喝得有点上头了,走起路来颇有些一步三摇的感觉。

“你还愣着干嘛?”

黑衣女士突然转头对年轻人嚷道:

“要走的话就快来帮我把这些灯给熄了,我可不想等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却看见自己家被烧成一片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