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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上)

耳畔回响着的浑厚钟声将寻血猎犬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比起模糊一片的视野,最先从混沌中恢复过来的还是她那引以为傲的嗅觉。

下水道中溃败腐烂的气息依旧无比浓烈,无数种臭味凝聚而成的大杂烩一刻不停地折磨着这名黑暗精灵脆弱的神经。

尽管意识尚不清醒,但寻血猎犬依旧在这扑面而来的恶臭气浪中,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

那是新鲜的血液。

还有...绝望与恐惧的味道...

就像是有人用榔头一寸一寸地将生锈的长铁钉深深扎进她的颅骨内一般,这特定的气味顿时激发了她潜意识中的某个开关,肾上腺素开始分泌,心跳与血液流速加快,僵硬的肌肉在生物电的刺激下自行收缩抽搐;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身体自主行动了起来,试图唤回她涣散的神志。

本能起效了,潜意识中的第一道开关被打开。

寻血猎犬猛地睁开眼,此时她的大脑就像是巨大爆炸的爆心点——空白、寂寥,但澄澈明净。

她所看见的第一件东西,是流淌在黑暗天空上的腐烂河流。

几秒钟之后,感觉到自己双臂与五脏六腑中传来的异样感,她方才回过神来——那河流并非是流淌在天上,而是她自己正被倒挂在下水道正中央。

可恶,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只老鼠干的好事吗?

猎犬一边尽可能地回忆着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边吃力地弯曲起腰部,让视线能够触及到自己酸痛难忍的脚踝。

但当看见那束缚着自己双脚的东西时,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她,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具人形的尸骨——或者说一具尸骨的上半身,它从腰部以上数寸的地方被切断,断面以诡异的姿态贴合在拱形的下水道顶端,从那连接处的地方,有大量尖锐的晶簇从几近溃烂的肌肉组织中生长出来;它的皮肤被完全剥去,鲜血淋漓的胸腔被强大的外力从中间撕开,破碎的肋骨如猛兽的利齿般紧紧地束缚着黑暗精灵的小腿,靴子连带着大部分小腿都已经没入了尸体的腹腔里;一颗光秃秃的、被削去了下巴与舌头的头颅以惊人的弧度扣在她的膝盖上,用从眼眶中生长出的晶体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囚徒。

作为一名士兵、一名特务、一名贫民窟里的孩子,寻血猎犬对于尸体——尤其是那些被百般凌虐而死的尸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这也是工作的一环,作为活动在阴影之中、专门处理脏活的特务,他们少不了要和尸体与酷刑打交道,对那些并非死于自己之手的、死相诡异的尸体的态度,比起厌恶或者抵触,大概更接近于是一位不得志的古典主义小画家看见形而上学派的作品、乃至《用艾茵金属黄油刀劈开圣光教廷最后的啤酒肚》*1这种前卫艺术时的感觉。

但是现在,面对着那团诡异的有机物聚合体,她本该如城墙般坚毅而稳固的理智却像是勃朗峰上被大炮轰击过的积雪一样,塌方式地迅速崩溃。

因为她发现,那具“尸体”似乎是活着的。

它的体内保持着相当的温度,看似腐坏的肌肉组织依然在有节律地舒展与收缩,隔着长靴的靴筒,她甚至能感受到残留在那具躯体腹腔里的内脏的蠕动...而那面目全非的头颅之下,那已经失去了与肺脏的连接的喉咙中所传来的绝望而恐惧的气息——它在恐惧着、绝望着,这些情绪直接通过它身体上依旧在运作的某些部位,或许是腺体、或许是分泌系统、或者是别的什么更玄妙的东西表达了出来,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寻血猎犬天生的灵敏嗅觉之下!这个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能够恐惧、能够绝望的它在某种意义上依旧是活着的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究竟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在下水道里搜索了一夜,从没有见到哪里的天花板上吊着这么一个光是看一眼就能令人san值狂掉不止的“装饰品”。

还有,这具躯体上生长出的浑浊晶体...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熟悉?就像是...就像是她们之前找到的、那具被抛弃的男人的尸体,但又有所不同,那一具尸身可是彻彻底底死透了!而且晶体的形态与数量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猎犬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想两具躯体所存在的的差异,另一个严峻而现实的问题就像脱轨的蒸汽火车头般冲进了她的脑海。

“这个家伙...并不能动,而且从高度上来看,这里离地至少两米,没有手臂的它应该也无法直接这么吊在顶上攻击到下边的人,更别说以这种姿势把人吊起来...”

想到这里,寻血猎犬的心跳几乎停了整整一拍。

“那么...是谁?是什么东西...把我弄成这样的?”

猎犬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她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几乎要尖叫出来——但她仅存的一丝理智依旧迫使她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自己的作死行为。

她用犬齿咬向了自己的嘴唇,尖锐的疼痛与口中扩散的鲜血的气味及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自己的鲜血——这熟悉的味道打开了她潜意识里的第二个开关,上一秒还在不断颤抖着的肩膀此刻已经逐渐恢复了力气,因倒挂而充血的双臂也能够再次听从大脑的控制,急促的呼吸被压抑了下来。耳畔狂乱的水流声也逐渐放缓、放平,暴露出了夹杂在其中的,某种异常不和谐的音调。

那声音来自她身后,污水河流的下游,约莫十几米处。

它听起来,就像小酒馆里醉醺醺的流氓用歪七扭八还断了半茬的大黄牙从烤焦的鸡腿上恶狠狠地撕下干硬如柴火似的红肉;又像陋巷中的野狗群正贪婪地咀嚼着诊所里丢出的病死之人干瘪得一丝油都没有的腿骨。

虽然看不见,但黑暗精灵依旧能感觉到,在自己身后未知的黑暗中,有一头巨兽,在咀嚼着鲜活的血肉。

牠吮吸、咀嚼、吞咽、从齿缝与鼻孔中释放出温热恶臭的喘息,将那本是某个鲜活生命一部分的存在撕烂、扯碎,接着淹没在无尽深邃的的黑暗之下,消化得连一点证据都不复存在。

然后,似乎是为这暴食的罪孽而感到欢愉,牠竟用那沙哑而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哼起了小曲*2?

“夏日最后的玫瑰...”

“她在独自绽放...”

“她可爱的同伴...”

“早已凋落逝去...”

“你也早该同眠...”

“让我铺缀花床...”

“清香已尽...”

“无声安躺...”

...

尽管旋律着实挺美,但此情此景之下,哪怕是韦伯再世、瓦格纳复生,在猎犬小姐听来估计也和锯条拉钢筋没得什么区别。

她现在只想立刻从这尊诡异的结晶雕像里抽出脚来、用尽全身力气逃回地面上,然后将此事禀报上级,让他们带着模范军最强战力把艾茵兰的下水道系统整个装修一遍。

黑暗精灵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心率,她轻轻地将手伸向上身的衣服口袋,尽可能在不发出声音的状态下,搜索着身上可用的东西。

当她摸索时,突然看见,那条倒悬在天空的污秽河流中,缓缓地升起了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