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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乡野萧瑟

任宜潇与商夷一路驰骋许久,奔出近百里路,见后面已无人追赶,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任宜潇问道:“夷儿,你怎么会骑着驰风过来?”商夷香汗淋漓,叹道:“我在客居那边,见到童师兄气喘吁吁地过来,告知罗庄主他们,你杀了古掌门,他们马上带着人往大殿那边去了,我听见后也吓了一跳,但我相信你绝不是那种人,于是骑着驰风赶来,若是你有危险,可以立刻带你逃走。”

任宜潇见商夷对自己如此,心头一暖,眼角晶莹,道:“夷儿——”双手轻搂其腰,商夷满脸羞红,还好背对着任宜潇,忙道:“我们快走吧!”

任宜潇叹了一声,茫然道:“我们能去哪儿?”商夷道:“不如回西安我家吧?”任宜潇摇头道:“那未免有些远了,再说,他们若真要追捕我,应该会在两个方位多加阻拦。”

“哪两个?”

“西与南,往西是你家还有苍穹山方向,往南则是杭州我家那边。”

商夷叹道:“那我们怎么办?”任宜潇道:“我想总要回去的,不过现下他们群情激愤,我们得暂且避一避,不如先往东行,或许我可以先去大师兄那边待一阵。”商夷道:“就是那位卫青将军吗?也好,那我们走吧!”

一日后,两人来到益都城郊,许多百姓衣不蔽体,正在剥树皮、掘草根为食,任宜潇见到,心生怜悯。

一位老者正带着四五岁的孙儿扒树皮,忽然身子软倒在地,他那孙儿见此,哇哇大哭。任宜潇、商夷赶紧下马,将老者扶起。

扶着老者,任宜潇见他骨瘦如柴,不禁暗道:“我本以为在泰山,大家那般节衣缩食够不容易了,没想到跟这里的百姓一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心生愧意,见老者无力,连忙掏出藏着的一点干粮,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老者,一份给了他孙儿。

老者见任宜潇如此待他祖孙,感激不已,吃力起身,欲跪拜任宜潇,任宜潇连忙一扶,问道:“老伯,你们这儿这般样子,官府不理吗?”老者咬了一口干面饼,摇头道:“小哥你不知,这官府哪有心思管咱们呢?”

任宜潇不忿道:“那他们做什么?”老者边咀嚼面饼边道:“老汉我也听说过,他们手底下闹了灾荒,起初还会开仓发点粮什么的,但有哪门子用?若是上头知道他们办事这般不利索,他们那顶乌纱帽没准就保不了,这样嘛,能瞒就瞒,这灾荒能说小些就说小些,当作没事似的。就算碰上几个好官,他们怕也没啥法子。”

任宜潇眉头紧皱,忽然听到一阵铃声。几人回头一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嬉皮笑脸摇着铃,衣衫甚是光鲜,后面一群大喊推着数辆推车,车上各装着鼓鼓的麻袋。

那矮小男子大声道:“乡亲们,我们又来了,这次米不少呢!”不少百姓听见后纷纷围聚起来。

任宜潇问道:“他们是来发粮的?”老者摇摇头,冷笑道:“他们哪有那么好心?是来卖米的!”任宜潇奇道:“卖米?那要多少价钱啊?”老者叹道:“咱们这些贫苦百姓哪出得起钱啊?只能卖妻子卖孩子了。”

任宜潇与商夷大惊,商夷愤愤道:“谁这么缺德!难道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不要,就为换点吃的?”老者一个劲地摇头,道:“姑娘不知我们这些人的苦楚呀!”

“嘿嘿,你这女儿多大了?”那矮小男子笑眯眯地朝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问道,他的女儿紧攥着他的衣角,一脸胆怯,躲在他身后,虽然衣服脏兮兮的,但模样还算清秀。中年男子瞥了女儿一眼,低头道:“今年十一了。”

矮小男子又上下打量他女儿一番,点点头,笑道:“倒也还算个美人胚子,就给两斗米吧!”向一个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上前一把揪住女孩,女孩大惊,紧紧拉扯住父亲。

中年男子面现不忍之色,见女儿被拉走,忽然上前将其拉回,哀求道:“老爷,我不卖女儿了。”矮小男子满脸不悦,尖声道:“想清楚了吗?这年头,两斗米,将就着吃两个月都可以。”

中年男子不断摇头,道:“我不要米了!”矮小男子笑道:“老哥,我问你,你不要米不打紧,你自己不活,我们也不管,不过我劝你替你女儿想想,莫非要让她跟着你饿死不成?”

中年男子一愣,望着瘦削的女儿,默然一阵,叹道:“我的女儿卖给你们,她能吃饱吗?”矮小男子笑嘻嘻的,道:“那还用说,我说过,你这女儿还算个美人胚子,到窑子里没准能日进斗金——”

“什么?”中年男子连忙护住女儿,慌道,“你们……你们难道要把我女儿卖到窑子那种地方去?不是去当丫鬟吗?”

矮小男子一脸不屑,道:“老哥,你怎么还不懂啊?去窑子怎么了,凭你女儿这姿色,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当什么丫鬟?说老实话,当丫鬟估计也跟窑子里的娘们差不多下场。让她继续跟你们一起,能怎样?你咋就不为你女儿想想?”

中年男子心头一动,看着女儿,满目愧疚。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子忽然冲来,抱住女孩,哭道:“你莫不是真想把咱们女儿卖到窑子去?”

中年男子双眼含泪,道:“可是女儿跟着咱俩,会饿死的。”女子紧紧抱住女儿,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

这时,小女孩忽然开口道:“爹,娘,是不是我跟他们走了,你们就有米吃了?”她的父母一声不吭,只顾抽泣。

小女孩摆脱母亲干瘦的手臂,道:“娘,那我跟他们走就好了,以后再回来看你们,怎样?”

在场不少人听见,神色黯然,双目泛红。女孩母亲一把抱住她,哽咽道:“你不懂他们要你干嘛!”

那矮小男子丝毫不为之所动,一脸不耐烦,催促道:“你们好了没有?看你们女儿都愿意跟我们走了,还不放手?”

一个壮汉上前一把推开女子,拉过小女孩,小女孩见母亲被推翻在地,哭喊起来。中年男子连忙扶起妻子,含泪望向女儿。

“你们给我住手!”一声娇喝之下,众人一怔。

一个少女气冲冲地赶来,一身淡黄衣衫,对着矮小男子一干人,美目含怒,正是商夷。

矮小男子见她花容月貌,衣着不俗,不像寻常人家,倒也不敢放肆,于是笑道:“这位小姐是何处来的?有何事啊?”

商夷瞥了那小女孩一眼,冷冷道:“你们快把人放了,否则休怪本姑娘给你们苦头吃!”

矮小男子一干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心想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少女能给自己吃什么苦头呢?尤其是矮小男子,捧腹大笑,道:“这位小姐,你没看出我们是做生理吗?难不成你想代她,好啊!你的话,我出五斗米,不,十斗米!”

商夷大怒,方欲出手,被任宜潇伸手拉住。任宜潇冷冷道:“以粮食逼人卖妻鬻子,不知你们良心何在?”

矮小男子不屑道:“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两边都同意了,你管得着吗?”商夷妙目一转,冷笑道:“那本姑娘也跟你做笔买卖,如何?”

矮小男子嘿嘿笑道:“小姐想做什么买卖——”话还未完,面前已不见了商夷身影。

突然,矮小男子耳朵一阵剧痛,不由得放声惨叫,自己的右耳竟被商夷一刀割下。商夷出手之快,也令几个壮汉大惊失色。

矮小男子捂着耳朵,暴跳如雷,怒道:“快给我把这小妮子捉住!”几个壮汉有的抡拳头,有的拿棍子,齐攻商夷。

一条人影窜到商夷面前,自然是任宜潇。任宜潇双掌蓄劲,大喝一声,使劲一挥,地上的落叶尘土被一阵劲风卷起,直袭几个壮汉,壮汉无不栽倒在地。

矮小男子吓得面如土色,转身欲逃,商夷已然跃到他面前,笑吟吟地挥着手中短刀,短刀上还流着鲜血。

矮小男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顾不得疼痛,一个劲地磕头,哭喊道:“姑奶奶饶命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容易啊!”

任宜潇冷冷道:“别人不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吗?”矮小男子战战兢兢,不敢作答。

商夷挥动短刀,笑道:“本姑娘说的买卖,你想的怎样了?”矮小男子哆嗦道:“姑奶奶请讲!”

商夷短刀一转,刀刃已贴上他的脸,吓得他脸色煞白,又哭又叫。商夷一脸鄙夷,收回短刀,道:“本姑娘呢!就想用你们几个人的命,来换这些米,怎样?”

矮小男子捂着右耳,一脸为难,道:“姑奶奶,这样我家老爷不会放过我的!”商夷俏脸一沉,道:“那你们就不担心我不饶过你们吗?”作势欲劈。

“好好好!成交成交!”矮小男子冷汗直流,连声喊道。

“还不快滚!”商夷一喝,矮小男子立刻带着几个壮汉抱头鼠窜,头也不敢一回。

商夷朝着任宜潇笑道:“宜潇哥哥,你瞧这几个胆小鬼!”任宜潇淡然一笑,对着乡亲们朗声道:“各位乡亲,大伙快把米给分了吧!不要急不要抢,都有份的。”

那些乡亲纷纷感激道谢,那小女孩一把扑回母亲怀抱,母女喜极而泣,她的父亲也一把跪在任宜潇与商夷面前不住道谢,任宜潇立刻扶起。

商夷来到推车前,打开米袋,不由得柳眉微蹙,轻“哼”一声,道:“什么米啊!我看一半都没去壳呢!”

之前那老者上前道:“姑娘,有米吃已经很不错了。”任宜潇来到商夷身边,一起帮忙给乡亲们分米。

米快分完之时,一阵马蹄脚步声从村口传来,竟然是一小队官府的快手,约莫二十余人急促赶来,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