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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华灵抢着说道。她手指着的，是阿青刚刚画好的四幅画。“以前来过的那些画师里面就有人画过，不过他们画的，可比你差远了。”
阿青抓抓头，笑得满面羞涩，“小姐谬赞了，阿青画的很一般的。”
“我说阿青好，阿青就是好。不许反驳。”华灵直接用身份压住，阿青只好皱着眉笑笑，从了她。
自从入住了华家，管家第一件事就是带他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裳。这会儿正流行中山装，阿青洗了澡理了发换上，帅气笔挺。阿青年纪本来也不大，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少岁，只记得跟老师学画画学了十年，老师过世后，又过了四年。
他无父无母，被老师收养，教他写字画画。老师只是个落魄画家，靠卖画赚不点儿银钱，只够两人勉强度日。老师去世后，阿青把卖了房子所得的钱财都拿来下葬了，剩下他自己和一些笔墨纸砚，孤零零的游荡在大街上。
华灵说，那你应该比我大一些，我十六岁，四月初五的生日，你就跟我同一天，算十八岁吧。
阿青说好。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没过过生日。
换上中山装，墨蓝色的布料，遮住了他消瘦的身材，脸上岁月的灰尘的洗去了，留下的，是一个干净的浓眉少年。少年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这样看起来，就像个还在上学的世家子弟。
每天跟随着华灵的作息时间，晚上早早就休息了，清晨跟着日出一同醒来，白日里吃吃饭，画些画，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因为华灵不能出门，有时候，阿青就自己出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坐下来，摘下画板，铺上画纸，开始画画。他把自认为看到的美丽景色都画下来，带回去给华灵看。
如此过了一季，春去秋来。窗外落叶飘零。透过窗户，华灵只能远远看到外面世界的颜色变化。
“阿青，你教我画画吧。”华灵忽然说。
阿青愣了几秒钟，“当然可以啊。”比起一个人画一个人看，当然是两人一起画更有趣。
华灵是个不拘泥于常态的人。绿的叶红的花，蓝的天清的水，她偏偏要给人家改了颜色。阿青虽是画水墨出身的，此时已经有了不少画画的颜料，人们也不再甘心只画黑白，也在纸上图画起了各式颜色。
华灵不能下床走路，所以像是补偿，她学画学的很快。每天所有时间都花在画画上，阿青是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进步的。
不出两年，华灵的水平已经和阿青差不多了。对阿青来说，他也是倾其所学，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了她。
两年，也足够让两个整日呆在一起的人日久生情。
华灵常说，如果她能够出门，能够行走，她一定要去访遍山河，然后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此隐居。和心爱的人一起，远离尘世喧嚣，不与他人争任何，只过自己的生活。
每当这个时候，阿青就会说，能和小姐在一起，哪里都是世外桃源。
对于他们来说，两人独处的世界的美好的。但对于外人来说，他们的关系，就成了露水夫妻，不伦不类。
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整天跟一个异性在房间里关着门不知道做些什么，难免要招人闲话的。这些事外人看不到，华灵的姨太太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苟。
两年来，华灵和阿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华家老爷的耳边可没清静过。姨太太们隔三差五就要在老爷耳边念叨几句，老爷起初还可以装作听不见，可是听得多了，真真假假，就越发难以辨识。
都说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一个女人能顶五十只鸭子，每天有两百多只鸭子在自己耳边乱叫，任谁都会心烦。
说着说着，有些不存在的事，也就成了存在。
有天，老爷来到华灵房间，自从有了阿青的陪伴，父亲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华灵还觉得意外，只怕父亲再不来，她都要忘记自己父亲的样貌了。
管家跟在她父亲身后一起进来，怀里还抱着照相机和架子。父亲说，这是从西洋过来的东西，能把人像拍下来，洗成相片。他过来，就是为了和自己的女儿合一张影。
阿青乖乖的站到了一旁，看华家的老爷站在床边，扶着女儿的肩膀，管家在他们面前支好一个不小的机器，镜头对准两人，按下手中的按钮。
华灵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阿青真希望，自己也能和这个笑容出现在同一张相片中。
几天后，老爷拿着相片来告诉他们，当代的照相技术已经远远简便于画画，任何东西都能被相片保留下来，绘画这个技能，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华灵已经不需要再依靠纸笔来了解外界，华家，也不需要阿青这个画师了。
老爷给了阿青一些银钱，“这些钱，足够你此后成家立业了。这两年，灵儿多亏了有你的陪伴，离开之后，找个营生的活计好好过日子吧，”
老爷拍着阿青的肩膀，冲管家使了个眼色，打算下逐客令了。坐在床上的华灵听了之后不可置信，“爹，你怎么突然要赶他走啊？”
“不然呢？难不成你要让他一辈子住在我们华家？女儿啊，你不是因为无聊才找的画师吗？现在爹爹给你买了相机，已经不需要画师再费时间去画画了。你想要看什么，爹爹都给你照下来。”
“不需要，我只要阿青留下。”华灵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期望他能一如既往改变主意。
“不行。”然而，父亲仍是拒绝了她，“女儿啊，不是爹爹不愿意让他留下。爹也知道他的好，可是你知道外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一个未婚少女，整日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共处一室，这传出去了毁的，可是你的名声啊！”
华灵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觉得名声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吗？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能嫁给哪家的公子少爷？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连门都出不得，还谈什么嫁人？而且就算要嫁，女儿也只愿嫁给阿青一个人。”
“你！”父亲被她这几句话气得胡子都歪了，“你一个女儿家家的说的这叫什么话？”再看一旁的阿青，一言不发杵在那，更是气上加气。他直接无视了女儿的话，一甩袖子对管家说道，“今天之内，必须让这小子离开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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