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上，有一幅画。画中是名女子，倚在木窗旁，手托着下巴，眉眼带笑，望着窗外飘飞的柳絮。女子的头发绾着复杂的发髻，插着精致的簪子，看衣着，像是民国时期的样式。
格子木窗，室内隐约勾勒的家具，窗外正在开放的花苞，都看得出，画的是个大家闺秀。
只是这闺秀，和阮丹青，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长相。
温润的眉眼，薄薄的唇，皮肤眼神，都好似能掐出水来。
“像你吧？”顾佳艾轻声问。
画的右侧，写了一首诗，“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阮丹青看得发愣，脸上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滚烫，幸好顾佳艾及时卷上了画纸。“我发现啊，华灵画的很多美女图，都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各种姿势呢。所以我猜，他可能是喜欢你。”
阮丹青缩了缩脖子，露出三分惊恐的表情，“别开玩笑。”
“要不改天我帮你问问，不管怎么说，华灵也是个不错的人，肯定比东哥靠谱。我顾佳艾的眼光，就问你信不信。”顾佳艾拍着不大的胸脯说道。
“不信。”阮丹青摇摇头。
说完噗嗤一声笑，顾佳艾撇撇嘴也不生气，俩人早就习惯了这种耍嘴皮子。
“这个给你。”顾佳艾把画递给阮丹青，“华灵托我送你的，至于为啥，你自己去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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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和顾佳才分别之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承诺有异常发生时互相通告。不过汤且明白，这是顾佳才对他的牵制。
在别人的地界上，就要遵守别人的规矩。
这规矩是自古传下来的，有多古，汤且也不知道。只是师父教他本事时就告诉了他。
世间有妖，就有降妖师。到如今，降妖师划分为三大门派，北方降妖师顾家，江南女系净灵家族白家，和占据了中原一带的猎妖人。
猎人从道教中发展出来，代代修习法术。革命时期，为了保住自家的技艺，他们换下道袍，改造了武器，更名为猎人。除了他们遵循师徒传承之外，另外两家人都是家族制的，重视血缘。血缘之外拥有降妖天赋的人，基本都去中原做猎人了。
各个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顾家以降服为首，白家主攻净化之力，而猎人，多喜欢斩草除根。
他这次来到北方，是为了追一只怨灵。在汤且的记忆中，还从没有过哪个妖怪鬼魂能让他追的这么辛苦。这只怨灵并没有特别强大的力量，但他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即便是经验十足的降妖师，也未必能轻易看穿他。
这便是最大的难点。
从揭阳一路追到昭原，每次都是与他擦身而过。汤且始终也没有弄清楚这个怨灵的身份，他似乎有无数个身份，在不同的人眼中，也是不同的人。
他时而是男人，时而是女人。时而是壮汉，时而是萝莉。他每次的模样，似乎都和他要带走的人有关。
他将看中的人带入画卷中，那人失了魂魄，便成了一具仅剩生理机能的活尸。
也就是，植物人。
汤且至今仍记得，那些毫无预兆便失去了灵魂的人。他们没有经历任何意外或是天灾，现代的医学无法解释更无法救治，只能眼看着这些活尸渐渐变成死尸。
他的医生朋友，曾经以为医学的发展可以解决一切难题，却被打击得几乎要自杀。若不是朋友的反常，汤且可能还不会注意到这个怨灵。
这一路追来，对这怨灵仍旧无甚了解，汤且唯一的线索，就是被害者的相貌。
这些人，长相都有七分相似。
他也曾在这个城市里见到过类似长相的人。其实天底下有很多长相相似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汤且根据这几个人不同的出行时间，将自己的一天划分成不同时段，去跟踪他们。其实也说不上跟踪，算是自发的暗中保护吧。
而这其中有一个女生，汤且注意到，她偶尔会和顾家的人一同放学回家。上次在桓古山上接触到的几个顾家人里面，唯一一个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她是顾佳才的妹妹，名叫顾佳艾。
他的目标，正是顾佳艾的同学，名叫阮丹青。
这段时间，阮丹青经常会夜里偷偷溜出家门，去和一个男的约会。这小丫头，看来挺文静的，竟然为了私会半夜从窗户顺一条床单爬出来，也真是够大胆的。
幸亏她家是二楼，要不然，床单都不一定够长。
入夜，汤且站在阴影里，目光投放在对面二楼的粉色窗帘上。房间内开着灯，一个身影来回走动，时而蹲下，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忙完了，人影站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将一条扎紧了的床单绳放下来。
下面早有一个骑着机车的青年在等候了，正是阮丹青夜里私会的对象，东哥。她手上攥着床单，小心翼翼的踩着窗外阳台的边缘和空调机，一点一点下移。到一楼的高度之后，松手下落，正好被东哥接入怀中。
两人耳语一番，之后便上了车。
汤且猜测他们还是要去老地方，一条深夜不眠的街。便如往常一样，快步跟在后面。他脚步轻快无声，时而跃上房顶，躲避行人的目光。
前方左转，熟悉了不知多少遍。这回却见东哥反手抛下个什么东西，在汤且经过那个转角时，一不小心瞥见了他的回眸。
唇角带着笑意，仿佛在说，鱼上钩了。
糟了！汤且心道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回头了。眼前转角处的路灯忽然变得异常苍白，那白光铺天盖地，像一张抛开的网，要将他兜头照进去！
突如其来的明亮晃得汤且睁不开眼，抬起手臂挡在面前，耳边忽然响起阵阵嗡鸣。
这安静的夜，哪来的嗡鸣声？还是耳朵受了什么刺激？
白光很短暂，嗡鸣也很短暂。转瞬就消失了，好像只是被车灯闪了一下而已。
汤且站稳了脚，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铜墙铁壁！面前不是原本的柏油马路，身后也不是来时的模样。只是转瞬之间，便如物换星移，完全找不到一点突变的痕迹！
进入异次元了？世上真有异次元存在？汤且脑中冒出了不知道多少个问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匪夷所思了！
不对！汤且立刻意识到，那个东哥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