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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鱼衣·少年的愤怒

小时候。

御乾又跟姐姐御泉来到了湖边。

最近的姐姐在湖边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是一整个下午都坐在这里,甚至忘记晚饭时间。御乾也不想回家,作为没有鱼衣的他,在鳞村之中只有坐在姐姐的膝盖上才会有一种踏实感。

鳞村远离都市尘嚣,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鱼衣,能化作鱼尾,潜进神秘大海,偏偏他生下来就缺少一件这样的鱼衣,而且浑身高热得像普通人发烧。

静谧的湖面一路向远方延伸,与那连绵起伏的山群接头。

这片广袤的湖泊,将鳞村阻隔在了山谷之内,形成第二重屏障,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

“御乾,你听好哦——”姐姐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头顶,一手搂着他,一手指着远处蒙上薄薄雾纱的山群,“对于鳞族的我们来说,爬山就像是鱼儿缺水般恐怖的事情,但是只要咬牙坚持,总会熬过这个坎儿的……”

御乾试着仰起头,可姐姐的下巴好像刻意制止着他抬头。

“想要离开这里,第一关面对的除了湖中的食人鱼,还有族人的追捕。”姐姐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历险记,“在避开食人鱼啃咬的同时,还必须提放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族人。他们会吞下驱走食人鱼的药丸——这些药丸都是秘制的,他们携带的‘锦网’一旦罩住你,便不会再让你向前游出一寸。那是食人鱼也咬不破的禁锢,所以离开的时候,一定做好周密的计划,并且悄无声息。”

“御乾,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我想游遍它的每一个角落啊……”

御乾静静地听着,后背贴着姐姐的温度,能够感受到一股粘稠的苦闷。

夕阳彻底没入西山时,姐姐便拉着他慢慢地朝村子走去。

“御乾,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变得和姐姐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御乾摇了摇头,他连成为鳞族之人的资格都没有,怎么会变得和姐姐一样呢?

后来,姐姐便不再去湖边了——她听话地帮母亲干家务活,面带微笑地与男方见面。而御乾也只能呆在自己逼仄的房间里,听着窗外那些正常孩子的嬉笑打闹,看姐姐每次在男方的人离开后,就立刻放下嘴角那一直上弯的弧角。

很快便到了御乾十岁那年。

御泉真的悄无声息地逃离了村子,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毫不负责地抛弃了他,并让他又担起“帮凶”这个可耻的身份,在村中承受更多的猜忌与鄙夷。

……

咖啡店。

御乾与御泉相对而坐。

东西点好,御泉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一直皱眉头盯着她的御乾这才冷笑了一声:“什么都不说就丢下我的人,会在意我喜欢哪种口味的咖啡?”

御泉整理了一下袖口,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总算我们都离开村子了。”

御乾脸色一暗:“托你的福,我在村子里过得很有滋味。在你离开之后,那些人出气发泄的对象全都变成了我。”

“那你是怎么离开的?”御泉充满了歉意。

“这重要吗?”

“小乾……在我走之后,你发生了什么事?这头红色的长发……”

御乾将手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把你那关心的口吻收起来吧!我不需要!”

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来,御泉一边道谢一边将卡布奇诺口味的放到了御乾跟前。右手无名指上钻石的亮光在斜射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你……订婚了?”御乾的目光落到样式简单的戒指上,微微一愣。

御泉点了点头:“意外吗?”她轻轻摩挲着那枚小小的戒指,目光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想在这里扎下根呢,有些……不太一样,跟刚刚离开村子的时候,很不一样……”

“开什么玩笑!”

拔高的嗓音与桌子玻璃传来仿佛要碎裂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目光。

御乾身子前倾,直直地盯着御泉。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如果目光是由火焰构成,御泉立刻就会在这片炽热中熊熊燃烧起来。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

一声不响地来到外面的世界,连一直与她呆在一起的他也从不曾透露过只言片语离开的讯息。当他也毫不回头地离开村子,满世界找她时,她已经随随便便地将自己的人生做了另外的定义。

御乾死死地捏着拳头,一股源源不断的灼热在体内横冲直撞。渐渐地,周遭的空气也渐渐地升温,窗外的街景变得飘飘渺渺的。

一颗嫩芽般大小的星火在御乾臂膀上闪了闪,猛的跳落进杯中,咖啡表面冒起了一缕淡淡的白烟。

御泉脸色倏然紧张了起来:“小乾,你见过神笔家族的人?”

“别叫我小乾,你没资格这样叫我!”

御泉仿佛听不到御乾的怒吼,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御乾的胳膊:“快告诉我是不是!你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胳膊上传来御泉的温度,御乾的怒火渐渐小了下去,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御泉。

“你以为我是你吗?”他甩开她的手,“我自己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插手!”

御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收回手撑起额头,一副快要虚脱的模样:“千万别出事,不能让你再出事了!”

她垂下目光,不停喃喃道。

蓦然——

她扶着额头的手被一下子拉了过去。

御乾拽紧御泉的胳膊,敏捷地将袖子推到了肘拐处。然后他抬起犀利的目光,声音冰凉得仿佛带了寒气的剑锋:“这是什么?”

裸露在袖子外。

大片的裂纹。

本应该是吹弹可破的细致肌肤,却裂成一块块蛇皮,大旱三年的土地才会出现的深刻纹路,被一丝不苟地贴在了御泉的皮肤上。

御泉抿着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乾加重了口吻,再度问道。

话音落,御泉轻轻地掰开了他的手。

御泉冲走上前来询问的服务员摆手,示意他这里什么状况都没有。她慢慢地将衣袖拉下来,动作无比轻柔。

“小乾还是很在乎我,真开心!”

将龟裂的皮肤再度遮蔽得严严实实后,御泉对御乾微微笑了笑。

御乾的目光闪了闪。

“别让我再问一次!你的鱼衣,到底怎么了?”眨眼,御乾的脸色已经暗得能降临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因为离开村子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所以不惜把鱼衣当做代价了吗?”

他的嘴角毫无感情地勾了勾:“你是不是根本忘了鱼衣对鳞族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有了鱼衣可以潜入深沉的大海,而鱼衣一方面让鳞族的人不会因为长期浸泡在水中而身体浮肿,一方面也是锁住了鳞族人常年偏低的低温,确保他们的体温不会升至普通人的温度,从内而外破坏鳞族人的身体。

“是啊,全都忘了呢。鱼衣……”

“你到底有没有把鱼衣交给神笔家的人?!”

御乾彻底不耐烦了。

御泉一怔,随即惨然一笑:“如果是给了,我还能安心一点呢。鱼衣……”她转头望着窗外,目光似乎又落到了某个时刻,“不见了呢……从来到这里的那天开始,鱼衣就消失了……”

就像她从未拥有过一样。

PS:偶尔泼个心灵毒鸡汤(别被PIA飞):与快乐的人和事物为伍,远离能量郁结的人和事物。凡事要在乎过程,过程各种各样影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