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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政变

当归打开医箱,取出长短不一的整套金针,在桌案上排好,然后就着旁边宫女手持的蜡烛,给金针消毒。

两名侍卫站在他身后,防止不轨之举。

全场的人不觉凝神屏气,盯视国王和少年,安栋左也略带紧张。他亲眼见识过当归的本领,在九华山曾破解心禅宗新任掌教的神奇幻术,加上勇斗魔龙的传言,因此颇具信心。然而事关重大,姬元亭的安危牵扯到当前的政局两国的战争,甚至晋阳国的未来国运。

轮椅是特制的,后背放下去,变成一张床,姬元亭仰躺在上面。

众目睽睽下,当归拈起第一根金针,插入姬元亭的手腕内关穴。随即一缕真气从针尖注入,沿手厥阴心包经上行,游走于太阴、少阴之间,直至心窝处。

姬元亭的右半边身体瘫痪,原本麻木无知觉,这时候,恍惚有一股热流在手臂中流动,产生一丝丝酥麻。猛地,他的肩膀抽搐一下,小拇指和无名指连续跳动。

举蜡烛照明的宫女瞧见,失声惊叫。脱不鲁和达尔纳的座位距离很近,也望见了异状。他俩对礼节没多少讲究,立刻大呼小叫起来:“陛下能动了,胳膊动了!”

场中一片骚动,窃窃私语声四起。许多官员沉不住气,欠起身体伸长脖颈,拼命观望前面的动静。

当归将第二根金针插入腹部气海穴,真气经神阙、中脘、玉堂诸穴,抵达喉咙下的天突穴。这是任脉,在十二正经之外,属于奇经八脉之一,主治胸腹疾病。

姬元亭但觉小腹热乎乎,好似热敷一般熨帖,精力在体内弥漫,额头冒汗,满面红光。他兴奋极了,忍不住开口夸赞:“李神医果真妙手回春,哈哈哈——”

笑得两声,刚激发的元气忽然消退,身体掉入冰窟,口唇麻痹,意识模糊。

当归察觉到异状,停下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

姬元亭的面色迅即暗淡,皮肤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干枯,脂肪和肌肉萎缩。原本一个圆鼓鼓的大胖子,像被吸干了一样,空余皮囊。脸皮紧贴着颅骨,一层层皱褶堆积,丑陋、恶心、诡异。

转眼间,晋阳国王变作一具干尸。

人们皆呆若木鸡,一名宫女吓晕过去。

扑哧,尸体上窜起火苗,剧烈燃烧。不出片刻,整个人烧得一干二净,未留下一丝灰烬。

当归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茫然失措,这不是九幽神君的“刹那芳华,红莲业火”剧毒吗?

周围的侍卫回过神,拔刀扑上,照当归身上招呼。当归矮身躲闪,跳出包围圈。

吕承祖大叫:“安栋左谋反,杀害陛下,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喊声,一条条人影自停泊在湖边的四条画舫中现身,跳上岸,往宴会所在地奔来。他们一身轻装,手执明晃晃刀剑。

安栋左沉浮宦海多年,见此情形心中雪亮,今晚的宴会是一个杀局,要对付自己。

“何仙——李方英,快带我逃走,我们中计了!”

安栋左一边呼救,一边跨过案几,跑向当归。两名侍卫返身,拦住道路,恶狠狠挥刀便砍。

当归一头雾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是谁非。不过在场的人中只认识安栋左,本能地倾向于他。

当归凌空出指,连发数道真气,点中两名侍卫的肩膀、后腰,后者摔倒,利刃脱手。紧跟着他冲过去,抓住安栋左的肩膀,顺来路逃向太清园大门。

四下里混乱不堪,参加宴会的宾客们狼狈躲避,有少数武将企图阻拦,被当归三拳两脚撂倒。

画舫中的杀手们紧追,由于当归不敢使用道术,不敢飞行,所以甩不掉他们。

如果被认出是修道者,甚至暴露原道宗身份,就糟糕了。谋杀国王,这罪名承担不起。当归只盼着无人认识自己,暂时蒙混过关,待安定下来,再调查真相。

数分钟后,园门遥遥在望。前方道路上聚集着一堆人,盔甲鲜明,乃值夜的禁卫军金翎卫,当先一人是都尉甘同石。

安栋左大喜,气喘吁吁地求救:“甘都尉,吕承祖谋反,杀害了陛下,快捉拿叛逆!”

甘同石吃一惊,反问道:“陛下被害?”

“正是,现下没工夫细说,你速速阻止追兵,护送我出宫。”

禁卫军是安栋左的嫡系,一向凭此控制朝廷和国王,军中的中级军官皆安栋左亲自任命,忠心耿耿。然而这一回,甘同石没听从命令。

“陛下不幸崩殂,理当奉立新王。”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安栋左一怔,定睛打量,只见甘同石手按刀柄,目露杀气,身后的士兵们也如凶神恶煞一般。

追兵赶上来,在十米外停步,将当归和安栋左夹在中间。

安栋左意识到不妙,面上保持镇静:“甘都尉言之在理,我们这便去迎太子即位。”

太子未参加今晚的宴会,此刻在白马大街的府邸中。以王室惯例,太子应居住在王宫内,安栋左为加强控制,怂恿其搬到了外面。

甘同石依旧站立不动,冷冷回绝:“太子无德,恐不能当大位。”

显见是彻底撕破脸了,太子有没有德继承王位,轮不到小小的都尉置喙。安栋左的心沉下去,这是一场精心预谋的政变,处理稍有不善,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一横,竖起刀子般的三角眼,厉声呵斥:“大胆,国事岂容你信口雌黄!退下!”

安栋左把持晋阳国朝政二十余,积威非同小可,甘同石被他一瞪,心头竟一阵慌乱,答不上话。

“那我插得上嘴么,安首相?”

人群后响起洪亮有力的声音,士兵们闪开,一名戎装青年走出来,英气勃勃,气宇轩昂。

安栋左识得,这位是在西北边军中服役的二王子,姬世璟。无诏书擅自潜回京城,目的不问可知。

此时,吕承祖赶到现场,立刻跪下叩拜:“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登基!”

甘同石拔出腰刀,高举指向天空:“禁卫军全体将士奉殿下为王。”

杀手和士兵们见首领发话,一齐跟随呐喊,声震太清园内外,在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