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窗户上沿趴着个人，那家伙有半张脸露在外头，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徐浩之惊出一身冷汗，而那东西在他望过去的东西飞速地越过窗子向下坠去，转瞬间便不见踪影。
“什、——”
窗外又恢复了平静，徐浩之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
徐浩之在黑夜中微微颤抖着，他瞥了眼桃白业，轻声叫道：“桃子……桃子，醒醒！”
幽灵女孩没有醒，但她翻了个身，徐浩之飞速起身冲到窗边向下望去。
这里是四层楼，楼下有个草坪，带着路灯，凄惨的灯光下，什么都没有。
徐浩之浑身发冷。
他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什么幻觉，既然如此，那东西究竟是跑走了？还是……
夜已深，楼上还有别的楼层，他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目光还未触及便已是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深夜的彤云，看起来犹如淡薄了的血。
徐浩之慢慢地走回床边，床上，女鬼桃白业正呼呼大睡。
“……”
先前他一动也不能动的罪魁祸首正是她。
人常说鬼压床，而他方才就是确确实实地遭遇了一回。
只不过那并非什么鬼有意压住了他的身体，而是桃白业下意识的睡姿不良而已。
“真是……”徐浩之不由得苦笑。
他的童年玩伴在睡着时并不安分这件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只是在她没有成为现在这状态时，他从未意识到这会是一个麻烦。
睡不安分的桃白业总会让身体的各部分压到与她（仅仅字面意义上的）同床共枕的人，然后往往，徐浩之就会在动弹不得中醒来。
这倒不是因为女孩儿有重量或者压迫感什么的——事实上，她的身体仍会在睡梦中穿过徐浩之的身体——
但那就像故事中的死灵吸走生者的精气一般，虽无感觉，却实际存在。
徐浩之的苦笑因此加深了，他再度看向窗户外头，先前的恐惧不可思议地少上了不少。
思索桃白业的事的确是让心绪平静的绝佳手段，因为她本身古怪、怪异，却从未蓄意伤害过徐浩之。
也许用小说里的话来说，她算是个好鬼吧？徐浩之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不管先前在窗外窥探的东西是什么，它现在离开了。
他想着，又躺回床上。
耳边可以听见桃白业微弱的呼吸声。
会睡觉的鬼，在睡着时会传来鼻息声响的鬼。
即便她本身已相当异常，这大约也算是异常中的异常吧。
“异常有什么不好吗？”对于桃白业本人，她这样说，“我又不会伤害浩之……”
她垂着眼，手指在他脖子上留下一片冰凉。
徐浩之没有答话，桃白业想做些什么，他阻拦不了：过去如是，现在也如是；这种畸形的盟友关系仍要持续下去。
他倒回床上，因某种莫名的原因而长长地舒了口气，在重新入睡前，他抬起头看了眼窗户。
蓝色的窗帘笼罩着窗框，从上头的剪影来看，外头什么也没有。
于夜再无梦境。
那梦境就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般散去。
第二天早上，徐浩之被闹钟吵醒时，他抬眼看到桃白业趴在床边，冲他眨了眨眼。
“早啊，浩之。”她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右眼，“你今天醒得有些迟。”
“因为晚上有个不速之客。”徐浩之嘟嘟囔囔地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还有个鬼在压床。”
“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吗？”桃白业说，“浩之，你太让我伤心了。”
昨夜一直在喧嚣尘上的思绪忽地袭中徐浩之的脑海，他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他把手放下，打量着桃白业，后者已经开始在房间中各处游荡，并佯装出一脸哀伤。
“对了，桃子——”
“嗯？”不过徐浩之这么一问，她就又立刻恢复了原样。
“那天早上，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吗？”他问。
“什么？哪天早上？”桃白业的双手在半空划了个巨大的半弧，“我和你在一起可是有这——么多早上呢。”
“我遇到敲诈的那天早上。”徐浩之没有回应她的后半句话。
“哦，那天啊。”桃白业也没有在意他故意的省略，“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个怪梦而已。”徐浩之顿了一顿，“倒是那之后……遇到了些不好的东西。”
他起身准备上学的行装，桃白业飘浮在他身侧，追问道：“什么不好的东西？”
徐浩之把昨夜看到的怪异身影告诉了她，对此全无知觉的女鬼在半空抱起双臂。
“我没有感觉到它。”她说，“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叫了，没醒。”
“呜……”桃白业低鸣着飘至他身旁，“抱歉，浩之。”
“没什么，反正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徐浩之垂了垂眼，“我也是，只能看着它跑开。”
——他甚至都没能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连它的外貌到底是男是女，有什么特征都无法看清。
“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桃白业说，“去它诞生的地方看看如何？”
“哈？”徐浩之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怎么会知道它是从哪来的？”
“呜啊——”桃白业夸张地叫了出来，“浩之居然瞪我！”
他的身周恢复了往常的吵闹。
关于那个东西的事情被暂且抛之脑后。
上学的小路一如既往，徐浩之留心了一下，并没有见到图书馆里的女孩儿。
那些敲诈的人也不见踪影，或许他们今天换了个地方。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学校门口，这是个平静的一天，与往日无异。
“浩之。”桃白业忽地叫了一声，“那个女生在看你，图书馆里的那个。”
“？”徐浩之一愣，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
只见那女生就站在学校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向他望来，徐浩之礼貌性地冲她露出微笑。
然后，她的身影被熙熙攘攘的人潮淹没，转瞬之间，便从他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