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教室窗户看起来的确有些古怪。
徐浩之用手电向那里照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那些窗户看起来比先前更加暗沉,犹如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头向外窥探,它的身影挡住了从里向外投来的光线。
然而,他在片刻之后便冷静下来,他意识到:里头不可能有什么光。
毕竟过去的他也曾进入过那些教室,他知道里面的状况——那些教室拥有的,只有无尽的漆黑。
“……”
但他的确在这废屋中感受到过来自他人的目光。
那目光寒冷刺骨,径直投向他的脊背,让他不寒而栗、不由得向感受到寒意的地方看去。
而,在这里。
他并没有那种感觉。
徐浩之因此而深深地吸了口气,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上。
脑袋像深深地扎进了那些漆黑中般,他开始想:在这里度过将近十年的时光,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想着那会是怎样的冰冷与孤独,想着失去阳光后可能感受到的怨恨与哀伤……所有这些思绪好似在心底不断放大,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汇聚成巨大的洪流,冲垮了他脑中的一切。
此时此刻,宵若梦正在他身旁注视着前头的黑暗,她是不是也在想着同样的事?他想,他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宵若梦只是在查看着四周的状态而已——她同样没有觉得眼前的状态有什么奇怪。
徐浩之从她的姿态上就能发觉这点,她并没有受到惊吓,身体没有紧绷,动作没有僵硬,目光平静并且仔细地扫过四周。
——看样子,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
确认了这点后,徐浩之松了口气。
一个人可能错看,但两个人可以相互应证,他想着,转过身。
“什么也没有啊。”他说,“你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
声音卡住了。
像有颗石子卡在正在打开的门上。
徐浩之浑身僵硬地抬着手电望向身后的走廊,手电的光芒在黑暗中颤抖。
“怎么了?”宵若梦对他的行为困惑不解,她也转向后头,接着,便像他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终于注意到了——
那个最初告诉他们有人正在看着他们的声音,已经有一小会儿时间没有出现。
身后,并没有洪梦昊的身影。
巨大的惶恐冲上徐浩之心头,他迅速用手电照向四周,并高声呼唤起了年长女孩儿的姓名。
声音在走廊里空落落地回响着,最终落进事黑暗里不见踪影。
没有回应。
“她……难道……该死!”徐浩之忍不住狠狠咒骂,“她离开了吗?!”
“不对,要是那样,我们应该能听见声音才对。”宵若梦说,声音异常冷静,“她也不至于不和我们说一声就离开。”
“可是——”
“之前你在走廊上行走时,我们能清晰地听见你的脚步。”宵若梦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我们刚刚没有听到。”
更何况方才他们一直处在高度紧绷中,在探查四周时,所有的感官都绷至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漏听耳边的动静。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她……”徐浩之吞了口唾沫,“被吞噬了?”
宵若梦没有回答。
徐浩之转身,手电照见了她苍白的面容。
她看向徐浩之,眼睛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没有什么光亮,但徐浩之的的确确看见了其中透出的疲惫与担忧。
——啊啊,对于这种状况,她也不是能保证彻底的冷静与无动于衷啊。
他心想。
宵若梦的性子向来寡淡,即便他们身陷困境时也显得冷静异常。
有时候徐浩之甚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搞清她在想些什么,她与他之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然而,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却让那玻璃一下子开裂了。
徐浩之觉得自己正在因为恐惧之外的理由而轻轻颤抖。
“我不知道。”而宵若梦则在说道,“她或许是像桃白业一样被吞没了,又或许……只是遇到了另一个鬼打墙。”
不确定。
捉摸不定。
模棱两可。
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
在手电的光芒中,宵若梦垂下了眼睛,她的目光落在墙角上,在那里,她能看见的仅有一团真正的漆黑。
“这……一定是我的错。”徐浩之喃喃道,“我不该同意她拿下绳子的。”
“那是她自己提出的意见。”
“但,要是我更坚决地反对一下的话……”他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绳子。
“不是任何人的错。”宵若梦低语着,“是这屋子。”
徐浩之没再开口。
他忽地觉得他们的对话并不在同样的频率上,像两根各自振动的弦。
外人看来,它们或许都在颤抖,可他们自己却明白,话语始终没能抵达他们想要的状态。
——这也是屋子造成的吗?
他想。
这种问题暂时还找不到答案。
但他可以肯定,有些事他已经下定决心,那种情绪在他心底酝酿了许久。
“走吧。”他说,“我认为我们再继续呆在这里,也不可能等到她回来。”
宵若梦抬起眼来看着他,在她眼中,眼前倒映着一团漆黑。
她“嗯”了一声。
徐浩之向她伸出了手。
“……?”
“牵着手吧。”徐浩之这样说道,“这样,就不怕分开了。”
宵若梦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是在思索自己该怎样做。
很快,思索有了结果,她同样伸出手,两个人的手掌相互重叠。
——嗡鸣声就在这个瞬间响了起来。
“!”
身边的屋子在颤动着,徐浩之下意识地将宵若梦拉到了自己身边。
窗户和门都不住地摇晃,他们呼吸的空气中多了腐朽的臭气,空气里似乎开始飘荡着粉尘,剧烈变动的景象让徐浩之慌乱地再度用手电向前照去。
窗子。
不一样了。
他现在能看到那些窗户后,明明白白地站着无数黑色的身影,它们就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看得出些许白色。
而那些白色——
无一例外,都朝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