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篝火掩护着一个娇俏的身影，静静站了许久，踟蹰犹疑最后转身投入了盛宴中。
天遥赶紧为龙嫣端来一碗热水，让她喝了润润喉舌。龙嫣一低头，看到地上铺着两床兽毛毡子，毡子上各有一条泛黄的粗羊毛毯，只有她垫着和盖着的都是十分细软的羊绒毯子。靠近她的那床兽毛毡子上还放着好几本硕大的羊皮书，漂亮的金色书脊，繁复华丽的描金花纹，最上面那本的书名用一种粗而有力的字体写着《铁尘》。
“小鸾还好吗？”龙嫣回转视线，捧着粗糙的陶碗，轻声问了一句。
“她还好，没受伤，还是那样，什么都记不起来。”天遥回答。
龙嫣喝完水，掀开毯子径自站起来，躺了三天手脚有些僵硬。
草原的夜晚，繁星璀璨，缥缈的烛龙火宛若挥舞着千万条丝带，美得惊心动魄。
天遥与龙嫣肩并肩站在帐篷口，他看着围在篝火前的男男女女，一起开心的跳舞喝酒唱歌。
“龙姐姐，你还活着，真好。”他侧过脸，看着被火光与星光映亮的绝美脸庞，哪怕那张脸上未施粉黛，在他心里依然美得胜过蓬莱任何一处风景。
龙嫣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烤肉、篝火、野草、汗水等等气味混合在一起，那是美好人间的味道。她不由自主看了楚天遥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慌忙低下头，兀自微笑，又迅速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人们。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总之那一刻，她嘴角轻轻牵动，宛若初春第一朵绽放的梅花。
“我尊贵的客人，你终于醒来了。”人群里一个披着火红色纱衣的女子朝他们走来，每一步都有银色的铃铛在摇动，龙嫣看着她走到跟前，在自己开口前，她热情地问候。
龙嫣有些木讷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依兰螺姐姐，谢谢你！”天遥十分感激，握着她的手，鞠躬亲吻。龙嫣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表示感谢的仪式，看起来像是西荒的礼仪。
“谢谢。”龙嫣生硬地点头表示谢意。
“多美丽的少女！”依兰螺拉着龙嫣苍白干瘪的手，带着怜惜的语气赞美道，她真得觉得眼前的少女虽然有大病初愈的苍白疲倦，但眉眼之间的美貌让她心生欢喜，她继续说：“草原感谢你的到来，不要拘束，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客。我听你的朋友说了你们的遭遇，我替虎萨向你们抱歉，他毁掉了我们真诚热情的传统，但他不能代表我们草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让你高兴起来。”
龙嫣有些感激地看着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
“为什么不去吃点什么？刚醒来应该很饿，我们有马奶酒，驼奶糕，烤羔羊肉。”依兰螺笑着问，然后伸手拉着龙嫣朝着人群中走去，楚天遥跟在后面。
龙嫣亦步亦趋地随着依兰螺走入人群，他们让开一条路，篝火边正在跳舞的姑娘们笑颜如花地跑来，挥动着红色绸子绕着龙嫣与楚天遥，又有热情的少女送银杯盛着的醇香马奶酒，楚天遥倒是一饮而尽，龙嫣看他一眼，心想他的酒量怎么变得那么好，但耐不住众人劝，也依着模样把酒喝光，姑娘们将红绸子系在龙嫣的手腕上。龙嫣内心一惊，血红色的画面扑面而来，银杯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龙姐姐！”楚天遥诧异万分，他和所有人一样不明白龙嫣身上发生了什么。
龙嫣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恨不得将那些画面和声音彻底敲碎，但那些像藤蔓一般在脑海里越缠越紧。
“汝应奉我为王！”
“傩妃……”
“奉我为王！”
血湖里的声音，像雷霆闪电般震撼，穿透脏腑，龙嫣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
“傩妃……向我献祭……牺牲于我……”
“把你的心给我！”
“休要背弃我……”
每个字，每句话，将龙嫣的理智撕扯得荡然无存。她像疯了一样在草原上狂奔、哭喊，所到之处霜雪遍地，寒煞百草。
远处缭乱绮丽的烛龙火，依旧绚烂地在草原上空飘动。
“龙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楚天遥终于追上了她，将她紧紧抱住，悲恸地问。
龙嫣感应到楚天遥的神脉，温热的力量环绕着她，将她从恐怖梦靥中隔离开来，她四肢一软靠倒在天遥身上，有气无力地说：“他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