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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樱桃宴上,百舸争游

岳仙洲退走,荷无擎松了口气,长剑归鞘,怔怔发愣。

对手强劲,倘若单打独斗,自己万难取胜,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

想到此处,她不禁看向那个神奇的青年。

早在谢公子栽落的那一刻,费九关已经抢到近前。见他呼吸均匀,稍稍放心。岳仙洲那一掌蕴含气劲,震荡脑髓,令他意识不清。但万幸谢公子命大,只是昏迷,没有被一巴掌打死。

费九关复杂地望着谢公子,这个因为怕死,隐藏武功数年的公子哥,为了救自己,居然做到如此程度。他心中五味杂陈,一股怒气上涌。

荷无擎走了过来,扫了眼地上,一番剧斗后,不止是谢公子,施如海与钟自然也是重伤昏迷,气若游丝,但还未死。于是问道:“这两个人好像是洪武八骏,要如何处理?”

费九关反问,“荷姐以为呢?”

荷无擎淡淡道:“副楼主牵挂你的安危,一定不想你过多惹事。身在南都,能忍则忍。莫要让副楼主担心。”

费九关摇头道:“我不是问义姐的意思。是想请教荷姐的想法。”

荷无擎眸子微闪,干脆道:“杀了。”

费九关低下头,看着谢墨林,陷入沉思。

荷无擎并不催促他做决定。静静等着,身旁郁袭衣为二人撑伞。四周安静,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他胆子很小,不愿牵扯到麻烦里。如今还是被我牵连进来了。”

费九关缓缓说道,“今夜机关算尽,重重围杀。若不是荷姐与他相救,我恐怕就要死在这里。叫我忍,我如何能忍下?”

他心中有了想法,抬眸看向施如海和钟自然,“这两个人,我要带走。”

荷无擎意外道:“你要带到何处?”

费九关站了起来,将谢墨林递给郁袭衣照料,上前几步,把照胆插回腰间,森然道:“樱桃宴。”

他眼中满含怒火,看向这雨中漆黑安静的城。

“我想和睦相处,但洪武却把我当作敌人。既然当我是敌人,我就不介意成为洪武最难缠的敌人。”

荷无擎并不反对,甚至说她非常欣赏费九关的决定。在她看来,杀人人杀,天经地义。洪武惹到了自己,那自己就该将他们扫平,何必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好,我陪你去。”她从郁袭衣手中接过雨伞,嘱咐她道,“你留下。”

走到费九关身侧,替他打伞。费九关颔首,上前一手一个,拽起施钟二人,像拖死狗般拖行。

郁袭衣搂着谢墨林,站在雨中,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襟,让本来男装打扮的她平添了几分柔美。

她没有在意自己,紧张地目送两位楼中大佬,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夜雨里。

今夜,风雨还未停息!

......

南都城内有两片大湖,举世闻名。

一者名曰天泽,位于皇城之中,乃是数百年前周氏太祖命人开掘而成,皇宫内无数殿宇楼台依天泽湖而建,浩渺出尘,如仙家手笔。

另一片湖名为映秀,位于南都东市,是活水引入,自然生出的湖泊。乃是南都游玩享乐的最佳去处,湖泊琼楼林立,湖上画舫无数,莺歌燕舞,一派风流气韵。

映秀湖心,有一块面积不大的陆洲,洲上建有一座湖心亭,红柱青瓦,四角飞檐,占据了整块陆洲,可容纳百余人在此。

今日,湖心亭上挂灯铺花,镶饰珠玉,被人精心布置了一番,亭中三面设席,呈回字形,刻意空出了中央场地,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樱桃宴,就在这亭上开宴。

今夜暴雨瓢泼,湖水澎湃,但湖心亭四周千百画舫游船停靠,灯火璀璨,如繁盛烟花,把湖面映照如同白昼,纵然风雨也无法掩去。

樱桃宴只有历届学宫大比的胜者才能参加,余人功夫再高也无资格入席。南都精英们均是将船停在湖上,远远眺望亭中,不愿错过今夜的盛况。

亭中正席,昭明太子已经落在,神情严肃,听着身边宋鹤卿回报。

“你说什么?露华被十九爷劫走了?”

突闻噩耗,昭明太子也无法冷静了,恨不得马上点齐兵马,杀平离山。

那个屑老头无法无天,要是敢对皇妹无礼,就算离山大当家的颜面,昭明也不会顾及,非得跟十九爷同归于尽不可!

他面沉似水,问道:“为霜现在如何?”

“昏迷不醒。我检查过了,动手者功力超绝,南都之内有这个本事的屈指可数,绝对是十九爷。”

昭明太子低声道:“着人好好照料为霜。我已派人通知踪萍,此地留下四名神将,你和老代带余下神将全部出动,配合踪萍搜查,就算把南都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到!”

“遵命!”

宋鹤卿沉声领命,乘舟离开。

湖心亭边上,一条游船离亭子极近,位置甚佳,可以轻易看清楚亭中情况。游船中,崔野乡与十多名年轻同学酒酣耳热,大声议论,期待着樱桃宴开始。见到宋鹤卿离开,都是交头接耳,兴奋不已,“嗳嗳嗳!看到没有!是宋大人!”

“宋大人高居神将第三席,今夜连他也惊动了?”

“那倒未必。宋大人是何等身份,贺兰狗子岂配他出手?今夜还有其他将军在,宋大人恐怕也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望向亭中四角,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湖心亭四角各站了一位玄甲红帔的神将,渊渟岳峙,气度森然。

“南宫将军,上官将军,许将军,萧将军。这些可都是我世家俊杰,曾经拿过学宫头名的不世奇才。我听闻贺兰狗子身边只有两位天地境高手,有四位将军在此,绰绰有余了。”

“看,有人来了!”

崔野乡等人兴奋起来。就见风雨中,一条游船缓缓驶来,停靠在陆上,有一名蓝衫公子翩然跃下,哈哈笑着入了亭中。

年轻公子们认出了来人,“是宋大人的后辈,四年前学宫大比的第三名,鹿鸣兄!”

宋鹿鸣一团和气,躬身施礼道:“鹿鸣见过殿下。”

昭明太子对他印象甚佳,收起忧心,也展颜道:“鹿鸣,你来的倒是早。”

“殿下设宴。鹿鸣馋那一口酒水,迫不及待赶过来了。”

昭明太子莞尔,“少不了你的!入座吧。”

宋鹿鸣谢过太子,被侍者引到席上就坐。

忽然之间,湖上一条游船上剑气升腾,一道剑光飞掠,如流星赶月,坠入亭中。剑光隐去,一名白衣公子已站在亭上,容貌俊逸,文质彬彬。

昭明太子点首道:“慕容家的小子,功力见涨。”

“殿下谬赞。”慕容宁冲太子揖身,径直落座。

过了片刻,暴雨中一道孤舟飘荡而来,好几次都要被浪掀翻,摇摇曳曳,看得人揪心。

船头一个黑衣清丽的女子撑着伞,怅望亭上。又一个浪掀来,她淡扫一眼,足尖轻点,飘飘然腾身而起,如烟似雾,轻柔不可方物,袅娜跃到亭中。

不仅崔野乡等同学,陆洲边上数百游船都认出了那姑娘,“纪虹伶!”

另一条船上,慕容眠遥望纪虹伶的身影,若有所思,“纪学姐也来了。你家兄长来不来?”

她身边坐着的是岳仙游。两人都无资格入席,只能在湖中观战。岳仙游摇头道:“不知道。纪虹伶既然来了,他应该不会来。兄长这几日有事瞒着我,也不知想干什么。不必提他。”

她继而脸色绯红,期待地问道:“殿下呢?不是说今晚殿下也回来吗?”

慕容眠同样不解,“看时辰也该到了,难道殿下有事耽搁了?”

宴席中,昭明太子看着纪虹伶,有些尴尬,“你,你也来啦?”

纪虹伶嗯了一声,盈盈冲太子行了个万福,抬眸望了他一眼,目光相触,两人都不怎么自然。她螓首低垂,神色凄然,独自去席上落座。

她身为学宫大比头名,身份超然,又是一副冷清萧索的模样,无人敢上前叙话。

开宴时辰将尽,就见湖上波涛风雨中气劲激荡,历届百川境的学宫高手们纷纷到来,与太子见礼后各自落座,一时间群贤毕至,将星云集。

崔野乡等人看得是目不暇接,前来参会之人,都是近些年洪武名声显赫地青年高手,对他们这些世家公子而言,如数家珍,看得是心潮澎湃。

“孤光照叶唐迹宵,八关神御田雁门,蛮风瘴雨解天纵,胭脂痕殷梦荷,音秋卓笛真......他们都到了!”

这时湖面陡然剧烈翻腾起来,隐隐有呜呜莽空之声,闻者皆是惊愕,只感有一层阴影笼罩心头,说不出地心悸。波涛中,一个白衣身影踏浪而来,洪波在他脚下也敛去凶猛,蛰伏降顺。

另一边,一根鱼竿在水面驰骋,鱼竿上,有一名头戴斗笠的青年凝立,安稳若泰山,波涛不能摇动分毫。

湖上观战诸人纷纷站起,纵然眼力再差,也看得出来的两人武功卓绝,纵然宴中高手,也鲜有能与之比肩。有认识的,惊呼,“是司徒世兄!还有霸占了落月湖的那个哑巴!”

司徒小在浪潮中如履平地,大步落在陆洲上,一拂袖,气劲浑沉,将身后翻腾的潮水抹平。他没打伞,但衣衫上没有一点潮湿,风雨湖浪都不能近身分毫。

那厢钓竿靠岸,方山客脚一踢,钓竿倒卷,落在他肩头,人轻巧站在岸上。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倒是湿淋淋地,看上去像一个独钓归来的渔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入亭中。昭明太子见这两人到了,心中大定,脸上笑容也灿烂了起来,笑骂道:“你们这两个小鬼,坐吧!”

司徒小不敢怠慢,恭敬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方山客也是行礼,简洁道:“谢殿下。”

这两人是今夜樱桃宴的主力,众人心知,恐怕收拾常天庆,还是要从他俩之间选出一个。于是目光都随着两人落座,亭内亭外窃窃私语声不绝。

时辰一至。映秀湖上,一条大船缓缓驶来。见湖心亭周围拥堵,那船上陡然两道气劲贯出,将前方游船荡开,清出一条通路来。

昭明太子眸子一闪,没好气道:“人家这是示威来了。出去迎一下。”

两名神将得他吩咐,闪身掠到渚石上,各出一掌,带起气劲如虹,接下那两道攻势。

“洪武南宫雀。”

“上官水澄。”

“恭迎贺兰雷守,闻先生,韩先生光临!”

两人俱是天地修为,声音送出,遮盖风雨水浪,整片湖上都是两人的话语声。

大船上,有一个苍老声音笑道:“两位神将有礼了。太子殿下盛情相邀,我等自然不敢缺席。”

声音同样隆隆作响,震得人耳膜鼓荡。

大船靠岸,常天庆居中走下,身后闻有鼎、韩人在相随。再其后,是韩人在手下三名侯长以及击雷山四名刀手。这一次他们只来了十人。黑龙卫自卫长以下,都没有跟随出席。

常天庆的佩刀黑天佩在腰间,温润的刀柄斜指天穹。他扫视千帆百舸,微微一笑,步入亭中,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