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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沈食其羞辱封侯

张良冷清的脸上波澜不惊,平静得像是无波古井。他伸手将刘盈刚才搁在案桌上的那碗粥端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捻起了木质的勺子,轻轻地在滚烫的米粥中搅动着。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臣下不敢质疑,太子殿下也勿要质疑,懂了吗?”他话虽然说得淡漠,但是看着刘盈的目光却是温和关切的,令刘盈的心里蓦地一暖。

这样子说话的张良,当真是有如一个慈父,正在对自己的儿子循循教导,刘盈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近和感动,忽然坐到了张良的身侧,低声道:“张先生,我的字刻得也不错,不若我来帮你整理书卷吧。”

整理书卷这事看着轻松,其实很是繁琐,要一个字一个字的镌刻,有些模糊的地方,还要连猜带蒙,有时候刻到后面才会惊觉原来前面猜错了,又要刮掉前面重新镌刻,既要认真细心,又要耐得住寂寞清净。

便是从小在山上修道的张不疑,只在旁边替他打下手,也会耐不住打瞌睡。

但是刘盈却出乎了张良的意料,他得到张良的允可后,先是将残卷整理了一番,随后唤人送来的纸笔,将残卷誊抄了一份,有模糊的地方,与张良探讨休整后,再认真地将内容镌刻在竹卷上,镌好一卷后,又周而复始,一直认真细致,竟不曾抱怨分神。

这份定力,倒真是令人刮目,况且他年纪也比不疑大不上几岁,不疑一直在山上修道,饱读诗书,甚至许多失传的孤本也看过,但是整理残卷,却比不得刘盈迅速。

“殿下年纪虽小,却饱读诗书,当真是难得。”张良看着刘盈专心致志的动作,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样的心性,别说是吕雉小时候,便是瑾珩,也略有差距啊。

刘盈鲜少被这样直白赞叹,母亲聪慧,在家中说一不二,他一直想要替母亲分担,可是她似乎从不需要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身子孱弱,比不得表哥表弟们可以舞刀弄枪,他肩不扛手不抬,整日除了读书,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但是到了张先生这里,他才知道,原来读书也是有极大的用处,不比练武功少半分。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当然喜欢让人夸赞,何况这人还是特殊的,刘盈一时间喜上眉梢,就连一向冷淡的脸庞也浮起一丝红晕来。

“先生谬赞了,我从小身子孱弱,除了读书,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刘盈微微垂下眼帘,低声道,“从前,我父皇起事离家,我母后一人在家照顾一大家子人,除了要操持大事小事,还要与萧伯伯供应粮草,带领全县的人种田种地,安置妇女孩子,很是劳累,我表哥表弟都能够帮我母后御马运粮,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向来沉默少言,惯会将心事藏在心中,却对张良吐了自己的心声。

“殿下也会很好,武有武用,文有文处,当日西楚霸王项羽天生神力,威震天下,可是他却输给你父亲,你父亲武功并不精湛,也甚少读书,可是却知人善用,能得天下,太子殿下饱读诗书,犹胜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张良缓声道。

刘盈抬起眼看着张良,忧思重重道:“可是我母后说,父皇分封了诸多王侯,会分散中央政权,将来定然还会起事,我如此孱弱,父皇又年事已高,我该如何守住这天下?”

“殿下不必忧心,曹参樊哙周勃,武能定乾坤,颇有将才,萧何刘交陈平王陵灌婴,文能安天下,极有手腕,殿下只需谦和待人,广听众议,安抚民心,令这天下休养生息,必能守住大汉基业。”张良声音沉稳坚定,有种令人特别信服的魅力,一字一顿地嘱托道。

然而,刘盈却听出了其中弦外之音,惊问道:“那张先生呢?我父皇将先生尊为帝师,称赞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先生不能助我吗?”

张良哑然失笑,目光却幽幽地看向了远方,缓声道:“臣下,自有陛下安排的去处。”

次日,刘邦召集众臣,在大殿上公开封赏功臣。

但是诏书一出,倒是令朝臣议论纷纷,尤其不满将萧何拟为第一功。

“陛下,萧何兵不血刃,不曾杀过一个敌军,为何要将他定为第一功?莫非曹参将军不比他功劳大吗?”有人不满,提出了异议。

“对啊,便是周勃将军,樊哙将军,也比他功劳大。他连、战场都没有上,凭什么拿第一功?”有人附和道。

萧何听了底下人的话,也赶紧出列,对刘邦道:“陛下厚恩,臣下惶恐,诸位说得有理,我一直居于幕后,并没有立下大功,虚居第一功,实在是不妥。”

“对啊,对啊,陛下——”见他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下面反对的声音更是剧烈了。

然而刘邦却不为所动,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既然封萧何为一等功,自是有我的较量,曹参将军,周勃将军,樊哙将军,灌婴将军,还有许多大将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挣下这天下,我刘邦亦是感激万分的,可是若论功劳,并不是谁杀敌最多,就是功劳最大的,萧何虽然没有杀过一兵一卒,可是在后安稳各位的家眷,操持粮草,稳定民心,为我们保障了后顾之忧,功劳实在是大,若是没有粮草,像围困在荥阳那般,诸位觉得我们能打胜仗吗,若是短衣少穿,类同楚军在垓下之中那般,诸位觉得我们能够赢了楚军吗?平定天下,立朝为汉,非是我一人之功,是万万人之功,可是万万人中,没有曹参,还有周勃,没有周勃,还有灌婴樊哙,没有你们,还有王陵周昌,可是没有萧何,没有粮草衣物,我们能打仗吗?能打赢吗?你们在座哪个人,敢对朕说,可替萧何?可安定民心,源源不断提供粮草?可有人替?”

萧何在这方面的确深得民心,无人可比,底下的人一时被刘邦问住,都没有人敢吭声。

“看吧,你们没有人能替萧何,大汉可少曹参,可少周勃,可少灌婴樊哙王陵周昌,但唯独不能少了萧何,少了萧何,便没有大汉,立他为第一功,有何不妥?”刘邦站起身,睥睨这底下的人,见众臣都面面相觑很是尴尬,又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即便萧何除掉了自身功绩,就冲他举全族之力助我起义,朕就无以为报,况且他还深夜月下追回大将军韩信,举荐与我,若没有韩信用兵如神,我等如何这么短时间可与楚军对峙?萧何之功,朕无以为报,今日并没有封他为王,一是他不喜刀枪,管理不好军队,二是朕实在不舍他前去封地,便只封了鄼文候,食邑一万户,出任丞相之职,替朕分忧。”

他都这么说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众人亦无话可说,纷纷对着萧何恭敬行礼,声音响彻大殿:“拜见萧丞相。”

萧何不想自己竟然就这么做了丞相,有些惊愕,片刻才回声道:“诸位客气了,感谢陛下恩典。”

刘邦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对底下的人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萧相国食邑一万户,功绩在身,无可厚非,可是沈食其是何人,如何也能享食邑三千,封为候?”被封侯的大多是打出来的,久居战场,总算混个耳熟眼熟,可是这个沈食其,却只有沛县少数人认识。

“这个沈食其嘛,是这样的。”刘邦早知会有这么一茬,故意面露难色道,“当日我败走彭城,险些被楚军追上,关键时刻,是皇后生了一计,与我换装,才救了我一命,只是当时我老父和皇后却不幸被俘虏,沈先生为我舍人,一直照顾我老父,亲力亲为,替我尽孝,当日与楚议和,有楚人心生不忿,要对皇后不利,是沈先生拼死相救,还因此受了重伤,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本,朕每每想起,都觉得愧疚不已,沈先生不仅是皇后的救命恩人,亦是我刘邦和我太上皇的救命恩人,如此大恩,朕无以为报,唯有封一候位,封赏三千户食邑,以感激沈先生。”

原来是如此,众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曲折,都纷纷大殿上方看去,想瞧瞧是哪个人如此悲惨。

沈食其立在人群中,犹如万箭穿心,脸色煞白,他紧紧攥住了藏在袖中的双手,直攥得青筋暴起,可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他上前几步,对着刘邦恭敬地行礼,声音微颤道:“臣谢陛下隆恩。”

刘邦挥了挥手,情真意切道:“辟阳候不需客气,你是太上皇的大恩人,替朕尽了孝道,朕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先生遭此大难,无儿无女,正巧纪信将军替朕赴死,纪夫人又殉情而去,留下儿子纪平,不若过继给辟阳候,岂非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