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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 158 章

荒野幽晦,此夜无月。

这样的夜晚对于普通人而言, 一切都已会被如墨一般漆黑的夜色吞噬, 不知西北东南, 但闻鬼哭狐鸣。但于他而言,这却是最佳的保护色, 让他能蛰伏在路旁的草丛中,犹如趴在密密麻麻的蛛网上的蜘蛛, 静候猎物的到来。

今晚一定能完成任务。

他这样默默想到。在这次任务之前,他从未用过“一定”之类的词语,因为这句话出现时, 已然暗示着他没有百分之百的底气完成任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今夜之前, 他已经失手了好几次。

第一次, 他轻而易举的杀掉了猎物身边所有的护卫, 马车中却空无一人。第二次, 他再三确认了唯一可能逃往的方向,在掀开车帘看到车中仍是空空如也时,立即判断猎物是故技重施。直到追出三里之外后, 他才猛然想起, 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比马车外护卫的人数,多了一个。

之前, 他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但他并不对这几次的失败感到意外。要抓到一个比猎人更清楚捕猎方法的猎物,向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那猎物虽然智谋过人, 却羸弱的很,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就可以一点一点磨掉猎物的理智,让猎物疲于奔命,乏于计算,这才能露出破绽,让他一击必杀。

他很冷静,也很有自知之明,更有超乎寻常人的耐心。

风掠过草丛,带来一阵寒意,他这才猛然发现,一向训练有素的自己在刚才居然走神了。这,或许是因为连续多天的追捕让他精神不济,又或许是因为在这次任务之前,他从未想过更不敢想过和这个他要抓回去的猎物为敌。

那时,他还会尊称其为——先生。

就快要到了。他心中估算着时间。而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刹那,远处的确传来了辘辘的车轮声,印证了他的想法。

他将身体趴的更低,渐渐握紧匕柄。

先生,你不可能再逃掉了。

在马车驶到他面前的一刹,他猛地腾空而起,一刀抹过车夫的脖子。紧接着将缰绳割断,失去桎梏的马惊慌失措的跑走逃命,马车则重重向前摔倒,借着这股力,他又快又准的将躲闪不及的人从车中揪出,用短匕抵上人的喉咙。而这时,车夫甚至还没有断气,还能清楚地听见不远处马的逃命声。

干净利落,一击必杀。

确认过附近再无其他护卫后,他转头看向终于抓住的猎物。这个人垂着头,半阖着双眼,看上去了无生气。看来他的计策是有用的,连日的疲于奔命,果然早已消磨掉了这个人大部分的精力。不过让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衣衫之下这个人身上发烫的温度。显然,这个人很早就病了,而且已经拖了好几天,让原本的小病恶化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

他接到的命令是活捉,所以为了能活着将其带回邺城,他恐怕得先去一趟医馆。但很快,他又警惕起来。不得不去的医馆……会不会又是一步算计。

不得不为,就会生出变数。生出变数,就能让这个人抓住机会,绝处逢生。

“先生,”思虑再三,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可行的方法,“以先生现在的身体,就算不回邺城,也是死路一条。不如乖乖和我回去。主公素来器重先生,只要先生主动向主公请罪,一切都可大事化小。”

“……不。”这个人的声音又干又哑,完全听不出昔日的清朗,“就算是死,我也不回去。”

听到这个回答,他心中暗暗叹口气,在人颈后高高举起手。既然说服不成,那他只能先将猎物打晕,带到医馆后再让大夫开些使人昏睡的药。这样,就算人再有千般算计,也不可能有用武之地了。

“不过,你还是太大意了。”就在他手刀砍下去的最后一秒,人干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算我不和你回去,我也死不了的。对吧,孙伯符?”

“啧。为什么我回回遇到你,你都是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这是得罪了多少人啊。”

陡然响起的陌生的声音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忙循着的声音看过去。

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开,如瀑的月光下,只见一人、一剑向他走来。来人英武挺拔,手中长剑青光凛凛,映着皓月清辉。

纵使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听到刚才的话也已知晓,单枪匹马来此的这个人,是曾经的江东霸主,孙伯符。

“但不管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好意思,你手中的那个人,小爷我要了。”

不等他回话,孙策就已攻到眼前。他忙抬手一挡,匕首与剑刃相撞,意料之外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痛。他用力向上一挑,正想借着孙策后退的功夫将郭嘉打晕专心应战,视角刚转开,突觉得腿上一痛,低头一看,一支□□正扎在他的腿上。

下一秒,他向旁一倒,再无了意识。

“学聪明了啊。”郭嘉理理衣衫,饶有兴趣调侃着。

“兵以诈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早就懂了。”孙策将弩收回怀中,

“不过还真没想到这箭上涂得东西这么管用,说倒就倒,华佗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说完,他提着剑向晕倒的人走去。郭嘉见此,忙拦道:“别杀他。”

“怎么,你还有事要问他?”

“那倒没有。但培养一个合格的蟏蛸耗时耗力,杀一个就少一个,嘉可舍不得。”

“这人是蟏蛸卫?”孙策诧然。他将剑收回鞘,扒开地上的人衣服一看,果然在此人的胸前,刺着一只丑陋的蟏蛸印记,“那你这是……蟏蛸怎么会袭击你?”

“估计是主公下了死命令,定是要抓嘉回去问罪。”郭嘉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在提完全与他自己无关的事,“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那妹妹来我和公瑾那里接华佗走的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公瑾随口套了她两句话,她就什么都说了。从邺城到许都必走这条路,我循着她说的线索找了好几天,正好,赶了个巧。我答应她了,得把你安全送到许都。”

郭嘉淡笑望着他:“嘉竟不知你这么仗义,明知道这潭水有多浑,还敢来趟。还是说另有图谋,见嘉被主公怀疑走投无路,想雪中送炭换嘉替你办事?”

“没良心的!”孙策佯怒玩笑般打了郭嘉一下,郭嘉的身体竟真的顺着力道向一旁倒去,他忙伸手去扶,却又被郭嘉的体温吓了一跳,“你的病还没好?”

“不然呢。”郭嘉有气无力的看了眼孙策,“你不会是才发现嘉生着病吧。”

孙策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将郭嘉裹了个严严实实:“我以为你那是示敌以弱,以退为进,没想到你真不要命了。……你与曹操有的是机会解开误会,就算解不开,这世上还有的是美酒美人,你没必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呵。”郭嘉轻笑了声,摇摇头,“你觉得嘉是那么愚蠢的人吗?”

“对别人不敢肯定,但倘若是对曹操,你做出什么事,都没什么奇怪的。”

郭嘉现在的身体显然是骑不成马了,而孙策风尘仆仆赶来,也不可能有时间雇马车。好在原来的那辆马车还能用。孙策将他的马拴上缰绳,又把郭嘉扶到车上:“从这里到最近的城大概要两个时辰,刚好那时候天就亮了,我先带你进城去看大夫。”

郭嘉点点头。他不是无疼无痛的铁人,连日奔波又生着重病,刚才是靠着超乎寻常的耐力才不至于倒下,现在脱离了危险,自然也没有力气再硬撑着。

辘辘的车轮声又一次在旷野中响起。郭嘉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就在他快要睡着时,车帘外冷不丁又响起孙策的声音。

“郭奉孝,刚才我突然意识到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早算好了我会赶来救你?”

“嘉又不是神仙,这种事怎么可能算的到。”

“第一,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看到你其他的布置。换句话说,今夜如果我没有赶到,你就真的会被那个蟏蛸卫抓回邺城。就算你现在再无人可用,束手就擒,也绝不会是你会做出的事。第二,这一路上告诉我你行迹的人,出现的都太凑巧了,好像是刻意在等着我一样。第三,也是最奇怪的一点,你那妹妹就算再担心你乱了方寸,她也是蟏蛸的一员,不可能在面对我和公瑾时还显得忧心忡忡,更不可能轻易将这些隐秘之事全部说出来。所以,综合来看,从你让夕雾去接华佗的一刻起,你就打算诱我来淌这趟浑水。对不对?”

“……”

“喂!别假装睡着了!说话!”

“……你刚才说什么?太长了,嘉听着睡着了。”

“……”

孙策愤愤不平的一甩马鞭。

“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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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丞相府

孔桂走到屋中时,曹操正在以手撑头在小憩。摇曳的烛光下,能清晰的看到曹操眼底的乌青,诉说着人为处理公务已经一日一夜未休息的事实。而鬓边淡红色的印记,则暗示着即便诊过脉,喝过药,人依旧在忍受着久治不愈的头疾的痛苦。

孔桂从身后仆人手中接过药碗,轻声道:“这里交给我,你下去吧。”

仆人点点头,转身离开。按照丞相府之前的规矩,所有有机会让贼人下毒的饮食、药物都必须由一人亲手送奉,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曹操并不介意孔桂坏了这个规矩。而之前能让曹操这样信任又乐意纵着的人,只有郭嘉。

丞相府的仆人都是极其聪慧的人,自然不敢得罪这新得了曹操青睐的人。

孔桂将药碗放到案上,又轻手轻脚走到曹操身后,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为曹操揉着鬓边的穴位。

曹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些,微微睁眼看了看身后:“叔林来了。怎么,有事吗?”

“回禀丞相,派出去的蟏蛸卫已经回来了,丞相可要见?”

曹操沉沉的“嗯”了一声:“进来吧。”

孔桂领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追捕郭嘉的那名蟏蛸重新走了进来,和他一起立在案下。曹操瞟了他一眼,道:“叔林,上来。”

孔桂唇边挂起浅笑:“诺。”而后又走到曹操身后,为曹操揉着穴位。

曹操的面色似乎比方才好了一些,他看向正向他跪地行礼的蟏蛸,问道:“郭嘉带回来了吗?”

“属下无能,还请主公责罚!”

“罢了。”曹操的声音又低又缓,“是你根本没找到人,还是找到了又让他逃了?”

“启禀主公,属下在东武阳一带已抓到郭嘉,谁知这时突然有一人赶到,打晕了属下,救走了郭嘉。来人自称是……”他微微抬眼看向孔桂,孔桂轻轻点点头,他才继续道,“来人自称是孙伯符。”

“原来如此。”曹操道,“孤就知道,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退路。……东武阳,这不是去阳翟的路。”

“丞相,”孔桂轻声提醒道,“去许都,定要经过东武阳。”

曹操冷笑一声:“若他识数一些回阳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孤也懒得再和他计较。他倒好,背叛了孤,转身就要去许都,是打算弃暗投明,去给那个小皇帝尽忠吗?”

这话已然说的很重了。好在孔桂早已摸清了曹操的脾气:“丞相,或许郭先生他只是……”

“再替他说话,孤连你一起罚。”曹操的声音依旧沉缓,辨不清喜怒,却比发怒更让手脚冰冷,“继续派蟏蛸去拦他,一定要在入许之前把他带回来。还有,再派蟏蛸去监视孙氏一族的人,孙策的妻儿老少都在那,拿住他们,孤不信孙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是,丞相放心,桂一定将这些事处理好。”

“退下吧。”

说完这些话,曹操再度阖起双眼。孔桂给跪在地上的蟏蛸卫使了个眼色,让蟏蛸先行退下。而他则继续帮曹操揉着穴位,直到曹操的眉头全然舒展开之后,才收回手,打算轻声离开。

“叔林,”这时,曹操的声音在孔桂背后响起,似带有浓浓的倦意。孔桂回过头,见曹操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双目中满是极其复杂的情绪,“朱赭闷沉,不合时节,以后,多着青衫吧。”

所谓春主生,夏主长,秋冬主杀伐,季夏着赭衣,正合时节。而曹操却说此不合时节,其中潜藏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孔桂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轻蔑,没想到像曹操这样的人,都还会被那种愚蠢的感情所困。但他很好的掩藏住了这种不屑,声音与表情一如既往的和柔:“桂,谨遵丞相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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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的城郊,一辆马车缓缓地向城门驶来。车夫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平平无奇的人,这是孙策雇的第四个车夫。之前的三个车夫,全在遭受袭击之后害怕的弃车而逃,独独这个车夫,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雇了他之后,竟再没有受到蟏蛸的袭击,这才能平安的带着他们来到这里。

“前面就是许都了。你说,你家曹丞相会不会早就给许都城的守卫发了文书,就等着你来自投罗网?”

喝着大夫开的药,又在车中养了好几天,郭嘉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最严重的烧终于是退下去了。听到孙策的话,他摇摇头:“不会。嘉与主公之间就算有再多的事,也是丞相府府内的事。如果主公向许都城发了逮捕嘉的文书,那就会将此事闹大,倘若让皇帝知道,更是横生枝节,这于他也不利。”

“等你入了这许都城,皇帝就算现在不知道,也迟早能知道。不过也是,没挑到明面上,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也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顿了顿,孙策问道,“我一会儿就送你到城门口,你进城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去找元常问问遇袭和孔桂的事。其他的,等嘉问完再看吧。”说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嘉还得回许都,当初就不把许都的家宅卖掉了。”

“你不先去找你那位好友荀令君?”孙策有些奇怪,“他不是与你交情匪浅,又是位高权重的尚书令,你先去找他帮忙,其他的事都会方便得多。”

“就是因为文若是尚书令,又与嘉交情匪浅,嘉才不能公然去找他。”郭嘉眼中滑过一丝能被称作温柔的神情,“如今,天下已定,汉室与主公之间关系越来越微妙,文若夹在中间已经很为难了。嘉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文若与主公之间再生隔阂。”

“啧,”孙策轻咂下嘴,“你居然能为曹操以外的人考虑的这么周到,怎么,突然有点良心了?”

“嘉一直很有良心好吗?”郭嘉笑骂了句,而后渐渐敛起笑容,认真道,“还有你,伯符。嘉很清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阿雾是嘉派去引你入局的,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敏感,如果来救嘉,不仅自己会再涉险境,连同随你北来的家人也可能陷入危险。可你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还是来了。这份恩情,嘉会一直记得的。”

“……脸皮像你这么厚的人,突然真情实感的道谢,还真让人不习惯。”孙策不自在的移开眼,避开郭嘉明媚的过分的双眸,“不止这些,公瑾还提醒了我,你和曹操之间的冲突很可能完全是在作戏,你引入入局,是为了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让那些意图对曹操不利的人害怕打草惊蛇,不敢再拉拢我。”他微微扬起唇角,将目光移回,双目中一片坦荡,“我也可以告诉你,的确曾经有人来拉拢过我,许了送我回江东和将淮南割给江东的好处,要我联络仲谋,与他们一同举事。我拒绝了他,但也不会告诉你究竟是谁,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去查。”

“你不愿意告诉嘉这很正常,但你拒绝了这个人,嘉就不解了。”郭嘉道,“他许下的好处应该足够让你动心了。”

“江东的困局,不在于地多地少,更不在于我和公瑾在不在江东,就算拿了那些好处,也没有裨益。况且,我并不认为那些人,足以成事。”孙策道,“还有,我已与你说过,再不涉足这些事。我对敌人,欺瞒巧骗,皆可利用,但对朋友,我一向一诺千金。无论你在算计我什么,既然知道你有危险,纵有千里,我必来救。”

孙策认真的将这一席话说出来,换得郭嘉不自在起来。见自己能让郭嘉不好意思,孙策顿时生出大大的满足感,忍不住开玩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义薄云天感动,突然觉得自惭形秽啊?”

“有的有的,当然有。”郭嘉忙是点头,“那孙义士,好人做到底,再帮嘉一个忙,你不会介意吧。”

“你要干什么?”孙策立刻警觉起来。

郭嘉可怜巴巴的看着孙策:“嘉的宅子已经卖了,现在又身无分文。你能不能借嘉些钱,让嘉能寻个地方住?”

“靠!”若不是在马车里,孙策早跳起来了,“这一路衣食住行,还有给你看大夫买药的钱,哪一个不是我付的,郭奉孝你还好意思开这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郭嘉连声附和着,“但看在嘉已经这么凄惨的份上,你就救济一下穷人嘛。”

“……”孙策默然良久,不情不愿的从腰间把钱袋子扔给郭嘉,“当你的朋友真是倒大霉了。”

“可不是,嘉也觉得当嘉的朋友,倒霉极了。”

碰上郭嘉脸皮这么厚的人,孙策知道说再多的话人家也能照单全收,只能闷着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郭嘉心安理得的把他的钱收入囊中。

这时,车已经行驶到了城门下。已经到了这里,就算蟏蛸再有本事,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门口做什么,孙策便起身,准备告辞,另寻马匹,打道回府。

“孙将军。”

孙策刚跳下马车,突然被人叫住。他寻声看去,见此人端方雅正,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又不见文士的矫揉造作,而会自然而然的让人生出尊敬之心,烨然恍如神人。如此之人,但见一面,就足以使人一生念念不忘。

他正疑惑自己何曾在许都认识这么气度不凡的人时,郭嘉就为他解了惑。

“文若?”郭嘉惊讶的看着来人,“你怎么会……”

“孙将军,”荀彧打断了郭嘉的话。他看向孙策,弯身作揖,“这一路有劳孙将军照顾奉孝,彧代奉孝在这里谢过将军。”

“啊,没事,我就……顺手。对,顺手。”对着郭嘉那么没脸没皮的人,孙策插科打诨自是毫无压力,但对着荀彧这样的人,孙策实在是没办法厚着脸皮受此一拜,只能连忙将荀彧扶起,心中不由想到,这享誉天下的荀令君,果然不同凡响。

接着又不禁暗叹,这么端方如玉的君子,怎么就交了郭嘉这么个朋友呢。

“其他的事,将军也请放心。彧会给曹丞相修书一封,将军高义,彧定不会让丞相为难将军和将军的家人。”得体周到的道完谢,荀彧走到马车前,向郭嘉伸出手,“下来吧。我的马车里备了热茶和厚裘,你先在车上歇歇,一会儿,彧带你去喝酒。”

郭嘉刚握住荀彧的手跳下马车,听到荀彧的话,又愣住了:“喝酒?”

“是。”荀彧微笑应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雅,仿佛再多的苦难到了他这里,都会被他轻而易举的化作和风细雨。

“不必担心,奉孝。”他握着郭嘉的手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暖,“接下来的事,彧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