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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有缘之人

刚才聚众议事的大厅依旧喧闹不减,命案已有官方定论,后事如何铺排,武林大会如何续行,一众大门大派的掌事高层头碰头,正忙着扯皮。

而厅后武林盟主起居的小院院门大开,已有九菁岛子弟领了副岛主之命,着手开始铺陈入殓白事。

坊内鼎沸人声交杂其中,唯独小院上房后的一方空地,了无人迹,尚算清静之地。

带路的捕快站定不再往内,指向北墙墙角道:“那里是客栈挖的冰窖,我们捕头就在那儿。你们直接过去吧。”

若少朴心领神会,低声谢过,示意邢常安和裘先梓跟上。

冰窖入口开在墙根下,仅容二人并肩的独门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光圈随夜风摇曳,明明暗暗只照得清通往地下冰窖的半截石梯,石阶上曲曲折折地倒映着斜长的一道人影。

随着若少朴三人脚步声渐近,人影微晃,露出张捕头探出的半截身子,他身后还站着个下人打扮的青年,应是负责小院事务的客栈小管事。

小管事见张捕头等的人来了,便道:“张捕头,这冰窖原本是我们客栈用来储冰和存放食材的地方。自从武林盟主带着门下子弟入住后,就清空了里头的东西,专门给武林盟主使用。您不知道,武林盟主可是个讲究人,说带了什么难得的山泉,日常喝水煮茶只用这一种水。还得冻着,用前半个时辰才能取出来。”

他说到这儿不由打了个哆嗦,想到武林盟主还停尸上房,不自觉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汲来的山泉,宝贝的很,除了武林盟主,谁都不许出入这处冰窖。您要看,就快点看完了出来,我就不跟您下去了。回头您把备用钥匙还来就是,武林盟主一死,恐怕九菁岛的人也没心情参加武林大会,我这还有好多事得交接,您自便。”

说完也不管张捕头进冰窖要干嘛,跟身后有鬼撵着似的跑了个没影儿。

若少朴跟在张捕头身侧,踩着石梯问道:“刚才张捕头说到冻死尸体时,应该也发现了武林盟主的反应有异。小安子说这处冰窖在尚安坊规模数一数二,您之前没查过这里?”

“没想到要查,也没来得及查。”张捕头摇头道:“确定冻死尸体应是刑部死囚后,我着重查的都是长安城内,高官大户的后院冰窖。哪里会想到竟然和武林盟主有关……”

若少朴闻弦知音,偏头道:“已经查出冻死的刑部死囚的名姓来历了?”

张捕头没有回答,怒了努嘴道:“小安,裘小弟,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们已停在石阶下,地下冰窖另有小门,站在门外,已能感受到阵阵挡也挡不住的冷冽寒气。

邢常安皱眉,“张大哥,这种事该你们捕快班来办,再说您自己也行啊,还特意找我们来。”

张捕头一脸严肃,“我年纪大了受不住冻,你们年轻,你们上。”

邢常安和裘先梓嘴角抽搐,推门而入。

二人身影很快隐入浓厚如雾的冰窖冷气之中。

若少朴站定原地,“张捕头另有话说?”

“小子果然有眼色,怪不得小安他们都以你唯马首是瞻。”张捕头似乎早料定,他请了邢常安和裘先梓,若少朴必然跟来,遂也不啰嗦,直言道:“刚才在大厅,盟主收到七字令牌时,人人皆面露疑惑不解。我却发现,你和你师兄,还有小安不止不解,还有一丝惊愕。我想,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七字令牌。”

和聪明人说话,打马虎眼才是愚蠢的做法。

若少朴也直言道:“也?这么说张捕头也知道那七字令牌?”

“我虽然只是个捕头,但背后站的是簪缨世族张家。”张捕头略傲娇,抖着眉毛道:“我隔房大伯的岳家表舅的女儿的婆家的侄子,在京城刑部任职。他和我一样,就爱捣腾迷案难案。年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后,各地州府都送了一批呈报刑部的特赦案件。其中有一桩,乃汀州城北郊曲山发生的灭门命案,卷宗记载的一项现场遗留的物品,就是七字令牌。这事是我听来的,好巧一直记在脑中。”

外人不知虎贲寨灭门细节,却瞒不过有心的内行人。

凡事果真有迹可循,知道张捕头胆大心细,却没想到张捕头脑回路如此逆天,真是天生做捕头的料。

若少朴挑眉不语。

“卷宗上有小安的名字,我知道这案子是他整理的卷宗。”张捕头摸出那块七字令牌,丢到若少朴手中,“我虽然想不出远在千里的命案,和武林盟主有什么关系,不过盟主死前有遗言,让我把这块令牌交给有缘人。我身边的有缘人,就是你们没错了,趁早拿走。”

若少朴一听有缘人三个字就膈应,捏着令牌无语。

半晌才问道:“没听说沾上一息颓还来得及说遗言的,看来十一条命案对外的说辞是假的?否则你怎么敢空手拿令牌,还这么随手甩给我。”

“聪明。”张捕头也不避讳,细看若少朴两眼,“武林盟主是自尽。那第二具尸体是他错杀的,据说是撞见盟主和人私会。可惜死无对证,我猜,盟主私会的人和这七字令牌有关。否则也不会拿到令牌,就屁颠颠自愿去死,这背后还不知道是什么说不清的交易。”

若少朴心头一跳。

只觉先前隐在重重迷雾后的种种事件,似乎裂了一道破口。

二人一时相对无话。

邢常安和裘先梓哆哆嗦嗦的转出冰窖小门,已然冻成狗,好半天才撸直舌头,“里头确实除了冰块就是几坛子泥封的山泉。不过墙角有块空缺,左右夹着冰块,周围清空物件,地上结的霜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地上连着墙面的痕迹,看着像是个背墙而坐的人形。”

众人已了然,这冰窖果然是冻死尸体的第一案发现场。

小管事说的山泉和讲究,不过是武林盟主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藏匿冻死尸体。

而由种种迹象看来,冻死尸体生前至少在冰窖活了一昼夜才被活活冻死,且武林盟主如果不是没事找事,就是十分看重冻死之人,出来参加武林大会还藏着冻死之人,亲自秘密安置在冰窖中,然后再做好种种障眼手脚,抛尸客栈。

如今看来,无论是抛尸还是下毒,都不是没有针对性的。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若少朴直视张捕头,“您特意请我们来证实此事,不单是为了有始有终吧?关于冻死尸体的身份,您究竟查到了什么?”

张捕头暗叹可惜,要是他手下有若少朴这种鬼机灵,办起案才有趣,遂和颜悦色的招呼若少朴三人坐下说话。

于是众人默默蹲下,杵在冰窖小门外聊天。

“刑部死囚的名单是不容许有一丝错漏的。”张捕头缓缓道来,“自从那天你们验出冻死尸体身上的刺青和伤痕,我就想办法弄了份十八到二十年前的刑部死囚名单。你们猜怎么着,冻死尸体早该在十八年前就问斩了。能成功糊弄刑部官员,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死囚,暗地里藏了十八年,看尸体的模样,也看得出这十八年不好过,显然武林盟主留他的命,不是为了保他,而是为了有一天再杀他。”

怪不得尸体面黄肌瘦,敢情不是有病,而是被私下囚禁了十八年之久。

邢常安和裘先梓对视一眼,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若少朴若有所思,“武林盟主暗中劫走死囚,不是为了救他,那么拖到今时今日才杀人抛尸,是有什么特定的目的?”

说着顿了顿,摩挲着七字令牌道:“您猜测盟主和令牌之主有交易,也许这事,也是交易中的一环?”

“我想,抛尸的客栈并非偶然。”张捕头眼神微闪,“武林盟主,或者说令牌之主好算计,并且对你我知之甚详。他算准了尚安坊出事会由我出面,而且知道我和小安的关系,更摸清了我的脾气,料定你们会涉入此事。我之所以请你们来,就是想通了这一点。也所以我会说,所谓身边的有缘人,必是你们无疑。”

邢常安和裘先梓得知张捕头转交七字令牌,已然惊呆。

若少朴掂了掂了手中令牌,嗤笑道:“张捕头,您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绕弯子有意思么。”

“你这机灵劲儿对我胃口!”张捕头哈哈大笑,眯着眼道:“我就告诉你们罢,这冻死尸体生前是刑部死囚,却不是因为普通罪名而被判死刑。这人十八年前乃是京城御林军的副官之一,当年废太子被废储位时,御林军折损了大半人马,此人是折进去的唯一一位副官。另外三位副官还混得好好,早在新帝昭告先帝遗诏,重新调配御林军时,就都挪了位置升了官。谁想得到,这个早该死了十八年的副官,会死在尚安坊。”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顿,又将武林盟主自尽,并十一条命案的背后隐情一一道来。

“当年废太子案的具体情形如何,朝中上下三缄其口,外地官员不得而知。”张捕头撑着膝头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一具冻死尸体,加上后面这十二条人命,即便我没明说,你们也该知道,背后指向都和废太子案脱不了关系。我无意再深究此事,也提醒你们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别被人当枪使。”

若少朴仰头和他对视,眼中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