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坐在回乡的大巴上，心中浮想联翩，思绪万千。老教授决不会想到，他的一席话，竟让少女无忧无虑的脸上有了阴霾。
“学文学，能挣几个钱？”母亲的质疑犹在耳畔。
而后是自己带着哭腔的争辩：“什么钱不钱的，这是梦想！”
“你那些都是虚的。”父亲走过来劝解，“梦想又不能当饭吃。”
林笙内心除了悲凉还有恐慌。这就是她即将成为的模样吗？坐井观天，为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她不想要，如此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本来她也不算超凡脱俗之人，在那次改变她世界观的演讲前，她的确是把金钱看作是一生的追求。她和每一个人搞好关系，只要能为家里的面馆带来更好的生意——自然，闲话是必不可少的。
只不过，在那次掷地有声的“悲哀”前，林笙一向是充满自信的。而那场公开处刑，让林笙深切地意识到，金钱，只能养育出没有灵魂的暴发户。
她无疑是不想的。
所以情急之下，最伤人的话语喷薄而出：“你们就知道钱钱钱！真要命，怪不得穷了一辈子！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当了你们的女儿！”
事情一度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终还是她的班主任出面，动员她报考新闻，双方算是各退了一步。
尖锐的刹车声将林笙的回忆打断。我的家，我又回来了。
小镇的车站比起C城，显得格外冷清。她提起包，环顾了一下周围。曾经被她嫌弃的大铁牌换成了LED屏幕，门口永远理不干净的那一堆砖也无影无踪。她想到自己和儿时的玩伴们怎样在砖块中发掘“宝藏”。
离车站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是家里的小小面馆。从初中时为支持她的学业将面馆开至C城，再到高中毕业后重回小镇，林笙知道父母是适合家乡的生活的。
“林笙？好久没见你回来了。”
一个胖女人从麻将桌边抬起头。
应该是七拐八拐才扯上关系的亲戚。林笙笑了笑：“麻将啊，赢了多少？”
“我们打着玩的，不要钱！哎哎你也来呀，你是大学生，打麻将要动脑子的，你来，快快，帮我顶上一局。”胖女人拽着林笙要到她的座位上。
林笙拼命摆手：“哎呀阿姨，我还没进家
门呢，你看我回来这么多天，什么时候不能来啊？反正我也没事，一有空就陪着你们呗。”
门帘被掀开一角，一名妇人探出头唤道：“笙笙。”
倘若她知道另一个人此刻也在这里，应是要感慨缘分的奇妙了。
茶棚的阴凉下，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握着玻璃杯，苏塔轻呷了一口茶，继续研究起她的目标。
林笙？简直没什么特点，除了话有些多以外。
不过笑起来倒是一脸和善，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汇集在她的脸庞。
她看着林笙掏出一个小盒子：“桃酥，一点都不硬的，来尝尝。”
妇人表面嫌弃着：“还学会送礼了。”一边却满眼欢喜地将桃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她的心突然被揪得生疼。
林笙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一碗牛肉面，满足地擦了擦嘴。“还是自家的面好吃。”
“外面苦吧？”母亲心疼地看着她，“要不别干了，回家来店里帮忙。”
“我又没做过生意，小心给你赔得板凳都不剩。”林笙嗔怪道。
“你屈才呀！”父亲过来搭腔，“我们这个小店能有什么出息？”
“对呀！我这怎么给忘了。笙笙，你呢也不用害怕，我们给你在小学找了一个老师当，音乐老师，课少，不得罪人！”
温馨在这一刻被剥去了外衣，矛盾终究是不可避免。林笙内心只觉悲凉，原来她最亲的人从来都不理解她。他们只知道她一路得罪了不少人，却不知这一切都没有碌碌无为更让她恐怖。
“再看看吧，音乐老师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林笙想办法搪塞道。
“什么叫再看看呀！”母亲急了，“我今天就要给人家校长交待的，我们求了好多人呢！”
“你就给他说我不想去嘛！”林笙感到恼火了。
母亲听到这话，仿佛受了极大的忤逆般，声音都高了八度：“你怎么还这么任性呐！我和你爸爸为你每天晚上睡不着，到处求人给你安排轻松的工作，你还不知道好歹！”
“我逼你们了吗？”林笙的情绪骤然失控了，“你们哪里是关心我，你们只关心自己！因为我没有听你们的话考金融给你们挣大钱！”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父亲怒道，“父母为
你考虑还错了？”
“我错了，行了吧！我真是疯了才会回这里来！”林笙的怒气达到了顶点。她夺门而出：“我要是再回来，除非我不姓林！”
“和爸妈吵了？”那个胖女人又过来套近乎。
林笙根本懒得看她，径直向车站走去。
在候车大厅内，林笙才感到一阵阵后悔。她刚刚说了什么鬼话？
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如果听他们的话，是可以保护好一家人的。
可她要保护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一家。
是整个世界。
“一张票，到C城。”林笙递过钞票。
她的脸上还挂着斑斑泪痕。
姜娜娜在一片黑暗中蜷缩着，门被粗暴地打开，姚乃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姚乃莹不由分说地拖着她走，“不给你点苦头你是不会听话的。”
她来到了另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已经有一个女孩瘫在地上，空气中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姚乃莹冷笑一声：“考虑得怎么样了？”
女孩发出些微的呜咽，拼命点头。
姚乃莹转过头，露出危险的笑容：“看吧，绝对管用。我帮你解决了深仇大恨，这点报答不过分吧？”
“什么...不，我要回家！”本能驱使姜娜娜往外跑去，可是她实在是太弱小了。门被锁上，不一会，传来了少女绝望的哭喊。
嘶叫声很快传遍了通道。
李斯坦嘴角勾着玩味的笑：“这婆娘有手段。”他回过头，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妹妹？”手还没升起，苏塔就后退一步。
“知道你厉害！”李斯坦咬牙道，“毕竟是他的种嘛。对了，听说你妈也在到处找你呢。”
“明白。”苏塔目不转睛地盯着“哥哥”，也不管对面什么表情，转身而去。
脑海中，两个小女孩越发清晰。
一个笑得甜蜜，哭起来也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另一个，像个木头，不会笑也不会哭，唯一的作用是惹恼母亲。
她是...想念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了？
时隔多年，苏塔却感觉到阵阵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