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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范云感冒发烧了

进得城来,满目凄凉。

空荡荡的丹阳大街两旁处处闭户,家家关门。千家无人门遗矢,万户凋敝鬼咏歌。

只见老道那张饱经风霜之脸满面凝重,边走边摇头叹息:“唉!孰料这丹阳城,今日竟如此破败不堪,不知师弟他……”

“喵呜……”,一只野猫口叼一只寸许长的瘦鼠,从旁边柴米菜市路口一下窜了出来,倒把范云吓了一跳。

他紧紧抓着老道。

“师父,这菜市……咦?为何停放了如此多的棺木?”

老道无语。

他亦不知。

两个人沿着菜市右侧径直往里走去。

无法言述的荒凉。

昔日人群拥挤,繁华热闹的诺大一个柴米菜市,不但空无一人,反倒密密麻麻停满了棺椁,俨然已成了一座孤魂无主的义庄所在。

露天的义庄。

范云一路看去,有许多板质稍薄、稍糙的棺椁,因为经不起风吹雨淋,日头暴晒,如今已经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惨色白骨。

再往前走走,地上横七竖八摆着许多朽烂的芦席卷,几乎每张芦席卷都裹有一具血肉全无的森森骸骨,看上去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唉!这瘟疫直如此猛烈势急?以至让人都来不及掩埋这些棺椁与尸体。”

老道叹息道。

“徐道长……可是你回来了么?”

菜市的尽头。

一个似乎是从地狱中发出的恐怖声音,从一个看上去黑洞洞的门内传了出来。

老道定晴看去。

范云也看过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他的面前霍然出现了一个怪物。

一个烂掉了半张头皮与一只右眼,满脸恶疮不断往外渗着汁水,拄着一根木棍,才能勉强撑住自己,以及那条已经烂掉了的右腿的一个怪物。

一个人。

老道定晴细看:“你是……”

他实在已认不出面前这个人,虽然,此人的声音似还熟悉。

“我是金福……住在你们隔壁的金福啊!”

“你是金……金福?卖钱纸香烛的金大郎?”

“正是小人,道长。”那个怪物嘶声道。

“记得当年我离开丹阳城时,你不过才二十有二的年纪,可现在……为何竟是这般模样?”

“道长……唉,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怪物话只说了一半,却又咽了回去。

老道大奇。

“因为我?为何是因我……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并不知道丹阳城竟然沦落至如此境地,不然……”

那个怪物又叹了一阵气。

“唉!道长,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什么话你尽管讲,金福,不必顾虑。”

“道长,你知不知道,丹阳城之所以沦为今日的境地,全是拜你……拜你那个好师弟所赐。”

老道眉毛都拧起来了:“与他何干?”

“此事说来话长……大概一年之前,不知是哪一日,丹阳城中突然来了一个唤作独眼鬼王的恶煞,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忌在城中行凶作恶,甚至以人为食,一时之间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后来,你师弟奉了丹阳太守之命,就前去降伏那只恶煞,可孰料……”

“孰料什么?”

“孰料你师弟他,非但并没有斩妖除魔,反倒与那恶煞达成了某些协议。他同那只恶煞沆瀣一气,不知道在城中做了什么手脚,突然之间,丹阳城就暴发了时疫,这时疫来的既猛且凶,针汤皆不可医,凡中疫者,唯有哀哀等死,束手待毙。彼时朝廷震惊,派来军士围城,不许丹阳百姓外出……你看看,短短三两个月,丹阳城就被时疫荼毒的十室九空……道长,你再看看我,我虽然仗着身子粗笨,侥幸未死,却已被弄成这般模样,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老道觉得他的话大有蹊跷:“我师弟不是这种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冤枉于他?”

金福惨然一笑,看上去说不出的难看可怖:“我们冤枉他?他自己都已经亲口承认了,用得着我们冤枉他?道长,所谓人之将死,其鸣也善,像我这般等死之人,还用得着去冤枉他人么?”

“什么?”

老道不由大怒:“那你且说,我师弟他现在可还在城里?”

“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城中还余有二百来口人丁,俱是些老弱病残,大难不死之人,如今全部被官府拘束于南城的米库。”

老道点点头:“那你又为何被留在此处?”

“我……时疫泛滥之时,我抽签中到了看守义庄一职,就住在了此处,可谁知我命多舛,自己也不幸染上了时疫,没过几日,就成了这般模样。或许因我太过丑陋不堪之故,所以就连那恶煞也不肯将我收去。”

老道叹息一声,他反手从背后口袋中摸出一粒黑色丸药:“金福,此药可解疫毒、痊恶疮。你且服下,虽然已不可恢复你旧日容貌,却也能剔尽你身上的苦楚!”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那怪物谢声不断,接过丸药扔进口中,咽下肚去。

老道转身看看范云:“徒儿……走吧!我们且到南城米仓去看看。”

金福嘶声道:“道长,你……你要心有所备啊,如果那些人恶言恶语加之于你……”

“你放心,唯有唾面自干而已。”

范云看看老道:“师父……”

“唉!为师本想带你回丹阳好好的住上几年,可谁知道……唉,走吧!先跟为师回我的住处去看一看。”

前面。

凄凉依旧,破败更甚。

老道与金福的住处左右相邻,俱在丹阳大街十字路口不远处,不一会,师徒二人就来到门。

漆落门朽,岌岌将倒。

“师父,这儿就是你家?就是你说的丹阳派?我还以为咱们丹阳派是在一座道观里呢,原来只是这么样简简单单的民居。”

“咱们丹阳派不允许广收门徒,所以我的师父当年只收了我与你师叔雷洔两人。我不知道他可曾收徒与否,但为师谨遵师命,只收了你一个徒儿……其实,这也是咱们师徒之间的缘分之故!”范云望着老道:“师父……!”

“进去吧!”

院门洞开。

师徒二人来至院中,范云好奇的左看右看,只见不大的庭院里已长满了野草,几无容足之地。东墙处的一个小小井台上,爬满了牵牛花与菟丝子的藤蔓,朵朵五颜六色的小喇叭与金黄色的菟丝间插一起,倒也相映成趣。

左墙下一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木桩人,因日日风吹日晒,浑身多有裂痕。

范云喜呼一声:“木头人。”

他抬起右手,便去摇那只木桩人直直的手臂。

“呼!呼呼……”

突然!

那只木桩人原本灰暗的眼珠,一下子有了神采,它的双臂上所有僵直的关节,瞬间也变得极为灵活起来,只见它右手手臂向前一伸一曲,成一环形往回一带,就将范云的腰紧紧箍住,然后左手在下面一扶,竟将范云高高的举了起来。

“小呆,不得无礼!”老道朗声道。

那只木桩人听见老道的声音后,两手掐着范云的腰,将他举在半空。他呆呆的歪着头,一副似有所思的模样,片刻之后,轻轻将范云放了下来。

木桩人拽开脚步,三步两步来到老道面前,只见他手臂一支,伸出一只满是风口裂痕的右手,扯住了老道的衣襟。

看它的姿势,竟似要将老道扯至屋中。

老道轻轻拍了拍那个木桩人的脑袋瓜,与范云跟着它往正屋里走。

范云看着小呆走路时,果然也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小呆,小呆。”

那个木桩人的脑袋突然向后整个转了过来,眼神中竟似带有对范云的嗔怪。

“嘿,小呆。”

再向前。

房门紧闭。两张官府的封条左右交叉贴在门上,上面布满残破的蜘网与一层灰尘,几乎都看不清封条上的字迹。

老道“咦”了一声!

自己数年不在丹阳,丹阳城遭此巨变且不说,如今连自己的房子居然也被官府封了。

所为何故?

老道还未动手,走在前面的小呆突然伸手,“哧哧”数声,将那两张封条撕了下来。

但是!

小呆只是把封条撕开,它的手臂又收了回来,它转过头,看着老道与范云,那双呆呆的眼睛中,竟似有一丝丝的惧意流出来。

老道看着小呆,又看看跟在身旁的范云:“徒弟,你和小呆往后,退到院中去,等下若没我的召唤,不要轻易过来。”

“是,师父!”

范云向往退去,退至院中,小呆亦退至他身畔。

老道立在门口,缓缓从背上抽出长剑,又伸手从大口袋中取出一道纸符,诵读咒语,将符纸化在剑锋之上。

说也奇怪,他那柄原本闪烁着淡淡青气的长剑瞬间变得亮了起来,老道继续催动咒语,只见长剑剑尖不住的发出响声,剧烈颤动起来,……越动越快、越动越响。

长剑已发出“哧哧”的剑声,突然,一声龙吟!

老道的长剑猛的将房门击破一个大洞,“嗖”的一声直飞进去。

只听得房中嘶吼突起,传出一阵又一阵听上去不知是人是兽的叫声,继而又是一阵金铁相交的响声。

范云竖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中十分骇异。

老道面沉似水,脚踏七星,足踢阴阳,身形在门口转个不住。

但他也不进屋,范云凝神仔细看着老道不断游走的身形,不知是为何故。

突然,老道双掌齐出,大喝一声:“破!”

只见两扇房门木屑纷飞,门轴与连楹齐齐折断,“扑通”一声巨响,猛的向内倒去,“呼”的一下,扬起了扑天盖地无数的灰尘。

老道的长剑青气如虹,正在室内与一物紧紧缠斗在一起。

范云远远望去,只见那物状若人形,通体都长满尺许的绿色长毛,头如巴斗,牙齿暴突,眼窝内抠,双臂上各生一只状若鸟趾的利爪,左右分持一对三尺长的月芽护手戈,与老道的长剑斗得难分难解。

老道长剑青气愈来愈盛,不断发出龙吟虎啸,正凌空缓缓向那怪物直压下去。

那怪物手中一对月芽戈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绿光,映得它那一只惊悚可怖的面孔愈发骇人之极。月芽戈左挡右击,直欲冲破老道长剑上渐渐压来的青气。

突然!

绿光暴涨,一声凄厉的嘶叫,那只怪物月芽戈上的绿光已撕破了老道剑气,直向老道的胸口斩来。

范云看到情势危急,大喊:“师父,小心。”

他居然急出了一身汗出来。

忽然。

范云瞬间惊醒了。

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境如此真实。

范云抹了抹头上的汗。

糟糕。

他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大概,是发烧了。

范云的身体非常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感冒发烧的,他这是怎么了?

范云头晕晕乎乎的,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先去上了一下厕所,上完厕所之后,又摸到堂屋里,喝了一点水,范云觉得自己的嘴巴干得很,十分的不舒服,他就想,等到天亮的时候,一定要去拿点药吃才行了。

范云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五点,他再看看外面,依旧黑乎乎的一片。

再睡。

继续睡。

范云扯了几件衣服压在被子上,缩进了被窝里,继续睡了起来。

睡到他的闹钟响了,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范云觉得头晕晕乎乎的,他起来打了个电话,告诉老魏自己要请假:“师傅,我可能是感冒发烧了,头晕得很,今天想请个假,明天再回去上班,行不行?”

老魏道:“可以的,那我告诉队里一声,给你请个假,你今天就不要回来上班了,嗯……要不要给你多请几天假?”

范云觉得自己等下去村子里抓点药吃,休息一天应该就可以了,于是对老魏道:“师傅,我请一天假就可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不过我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发烧罢了,那就麻烦你了,师傅……”

电话那头。

老魏笑道:“没什么,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你注意休息,那就这样吧。”

“嗯,师傅再见。”

范云挂了电话。

他起来后,先是洗了个脸刷了个牙,感觉舒服了许多。

果然。

洗个脸后,人还是清爽一些。

范云推开院门出去。

他妈手里正拿着一把青蒜苗站在院子里择着上面的枯黄叶子,此时见了大儿子往外走,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等一会儿就吃早饭了。”

范云瓮声瓮气道:“我去卫生室去看一看,我感觉自己可能感冒了。”

他妈忙道:“怎么了?

昨天晚上睡觉冻着了吗?”

范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就感觉头晕晕的,一点也不舒服,然后还有点点鼻塞,我去卫生室看一看,等下就回来。”

他妈点点头:“去吧,这几天感冒的人也挺多的,卫生室里有好几个打针的。”

范云笑道:“我又不用打针,随便买点感冒药吃就可以了。”

“去吧,实在不行,打个屁股针也可以的。”

呵呵。

范云妈的话简直就是神预言。

到了卫生室。

范云一量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二,怪不得他头晕。

他决定接受村子里那几个正在挂吊瓶的老头老太太的意见,打个屁股针。

因为。

那些人生阅历丰富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说了,打上一针屁股针,比吃药好得更快一些。

打针。

抓药。

范云觉得药水顺着铁头注射进自己屁股后,他的感冒就已经好了三分。

他的心理作用暗示他,只要打了针,吃了药,不用太长时间,他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