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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上行沧海

晨曦之中,江抒言与红萝苏醒。江抒言没想到他们还能继续活着,以及,活着的滋味真好。

他努力回想那个救他们性命的人是谁?是否真的存在?但他所知的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那背影,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他正想着,红萝抱着腿坐着,低着头,用轻的像蚊子似的声音说着:“谢谢你,救了我。”

江抒言不知道她指的是在圆形阵里,还是指现在,但是,几次好像没有那么重要,救几次不是救?

江抒言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在白龙肚子里的时候,你们是真的不打算救我吗?”

红萝头低得更低了。

红萝:“对不起。”

江抒言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轻轻叹口气,“先办正事吧。”

红萝点头,拿出在圆形阵中捡到的衣角,看上面的奇怪图案,正看着,方才意识到玉姝不见了。

红萝:“玉姝呢?”

江抒言漫不经心地说:“走了。咱俩昏迷时,她说要去给咱俩搬救兵,就没回来过……不过,”江抒言想到那位青衣公子,“也许她真的找了人回来救我们,只是,为什么不等我们醒来一起呢?”

江抒言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另一边,红萝却笃定,“所以,真的是玉姝找了人回来救我们?她现在很可能在三角滩外等着,我们快点出去跟她汇合。”

江抒言不想用自己毫无证据的猜测让红萝徒增烦恼,所以他没告诉红萝,玉姝的异常,而且说实话,他也挺担心玉姝,毕竟,一个灵力尽失的人行走在三角滩也并不安全,要是真遇到了危险身死神灭,他们连她的尸首都不一定能找到。

现在首当其冲,是破解红什刹留下的密码,只要找到红什刹,一切疑团都会揭开。

江抒言催促红萝赶快破解衣角上的符号,红萝打坐,将衣角平展开,放在地上,手指结印,向衣角注入灵力,不多时,从衣角上流出几个字,这些字像蝌蚪一样游动到空中。

内容是“沧海 曜天石”。

沧海。

两个字一出,江抒言心里颤动了一下。

因为那正是他人生颠覆的起点。想当年,他一人踏出河雒府,外出巡视河道,为继任下一任掌权做准备,年轻气盛的他绕道去了沧海,顺便解救了被森林部族控制的临云镇,却也在沧海之底招惹上了红色眼睛,自此,他的人生急转直下。现在,是时候重回沧海了吗?

沧海,到底还能带给他什么?

红萝喃喃道:“我娘,我娘让我们到沧海找曜天石?可曜天石是什么,我娘又在哪里?”

江抒言道:“去了就知道了。”

江抒言突然有个想法,也许,沧海之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灵力能解了他的禁制?

不管怎么样,沧海之行,势在必行。

他们顺利走出三角滩,并没有见到等着的玉姝,江抒言编了些话让红萝对玉姝放心。原本他担心玉姝的安危,但是既然他们都安全离开,玉姝应该也安然无恙,她不来跟他们汇合,必有自己的理由。

更何况,江抒言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出了三角滩之后,才发现北陆的雨从未停过,三角滩里的世界跟外面的世界似乎有什么界线分隔着。

向沧海行进的过程中,江抒言一直看着这雨,忧心忡忡。

【北陆·天元国·亚县】

这天,他跟红萝二人到了天元国国界内,投宿在一个叫亚县的镇子上,镇子刚刚发生过洪水,冲毁了很多民房,本地人有很多都外逃了,剩下的,只是一些老弱病残,在洪水冲刷过留下的淤泥里,捡死耗子吃。全镇仅剩下一家客栈,客栈老板是个虚弱的大汉,相比于镇上那些老人,还是要显得健壮些,就是眼窝深陷,两颊凹进去,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一双锐利透着饥饿感的眼神在住店客人身上黏住,就像在想着怎么能从其身上榨出更多油水来。

江抒言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路上,他们见过太多这种镇子,见过太多洪水,他先前奇怪,按理说,每次有发生洪水的兆头,比如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这种,当地都会上报给天元国,由天元国去河雒府请水术师,避免洪水的发生,情况不会坏到这种地步。后来一问才知道,天元国内乱,国王疲弱,两王子相争,与此同时,边境线上跟梼杌国又频频起摩擦,总之一个字,乱。上面乱,下面自然没人管,人们对强盗劫掠习以为常,对洪水也抱着“上天惩罚”的心理,一切礼教似乎都崩坏了。

所以看着客栈老板那垂涎三尺的眼神,江抒言毫不惊讶,就是他半夜偷偷钻到他们房间偷东西,他也不会奇怪。他们身上也没什么钱,住店的钱还是红萝在街头卖艺赚来的,客栈老板想打劫的话,就打错主意了。早在他们入住时,江抒言就已经向老板展示了自己的穷酸相,至于红萝,化身成为满脸泥灰的傻小子——毕竟,江抒言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江抒言了。如果客栈老板饥

不择食,从他们身上下手,江抒言便不会客气。

江抒言跟红萝原打算住一晚就走,可这一晚上没休息好。没休息好不是指他们失眠,或者床不舒服,房间不整洁,而是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江抒言跟红萝在楼下吃饭时,一伙看上去有点灵力基础的武夫坐在他们桌旁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此时此地能吃上肉说明他们很有钱,在客店里大声说笑、放肆张扬说明他们不怕贼偷也不怕贼惦记,总之,属于那种不怕人找茬高兴了还会找别人点茬的家伙。江抒言红萝的晚饭是一碗没有肉的汤和两个烧饼,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

小二上餐的时候直接把烧饼扔在满是泥土的桌子上,江抒言两根手指捏起烧饼,看到烧饼上已经沾了好多泥,瞬间反胃。水术师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但是像江抒言这么严重的不多,可能是因为江抒言的天赋即是融水,毕竟,土是水的克星。

所以,要江抒言吞咽下沾满泥土的烧饼,是不可能的。正在江抒言犹豫间,红萝拿过烧饼,指尖聚灵,一点点将烧饼上的泥土扒掉。

从离开三角滩一直到现在,每次红萝都是这么帮江抒言处理的。

江抒言有一丝感动,心里原谅了她跟玉姝曾丢下他不管的事。

可是这个行为却引起了身后那桌武夫的注意。其中一位武夫,干脆转过身眯着眼睛观察起江抒言来,他左脸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配合上凶狠的表情,不管看谁都像在挑衅。

刀疤走到江抒言桌边,坐下。

江抒言跟红萝俱是一愣。

刀疤将一把大刀“咣当”一声按在桌面上,这是武夫的招牌动作,表示如果你们不好好配合他的要求,他就要用刀说话。

那刀虽然是武器市场上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买得到的,但是刀面上寒光毕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死在这把刀上的人,不计其数。

江抒言一动未动,静静等他说什么。

刀疤道:“你,是什么人?”

江抒言明白了。这个人看到红萝为自己扒掉烧饼上的泥土,怕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重要人物。这种地方,重要人物就等于亮闪闪的黄金和白银,武夫很懂这个道理。

这里山高皇帝远,没有河雒府的巡查们盯着,也没有王国势力在此,他没有暴露的风险。江抒言也确信没人能奈何得了他,更别说红萝,所以,他根本不用受这个气。

江抒言只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