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知道天色变暗，又变亮，两三个来回。
血流成河，雾气缭绕，江抒言却无法利用其万分之一。
江抒言双眼通红，浑身汗湿，已没有多余的灵力去蒸干衣服，握剑的手微微发着抖。
冰剑剑尖融水，变钝，江抒言需要很用力，才能抵挡砍杀过来的人群。
他勉强挡住一批，寻找红萝的踪迹，红萝正试图朝他靠过来，二人中间隔着十来个人。
突然，“铛”的一声，江抒言的冰剑应声折断，他已然耗尽灵力。
更让他绝望的是，对面的人群们身上的灵力却比之前愈加充盈，仿佛瞬间增长了几倍不止。
一个手拎铁棍的人朝江抒言抡过来，江抒言低头去躲，脚下一把刀袭来，江抒言翻身而起，这时，一把剑朝他腰部刺来……眼看他躲闪不及，一把红色渗血鞭缠上剑身，扬起，红萝飞身来到江抒言身边，手指结印，一个透明的盒子将两个人套在其中。
敌人们被隔绝在盒子外面，怎么也进不来。
江抒言和红萝瘫坐在盒子里，气喘吁吁，只觉浑身酸软疼痛难忍，虽然盒子可暂时保命，但是却需要红萝源源不断的灵力，而红萝显然也已经到尽头了。
也就是说，再过最多一个时辰，盒子就会因红萝灵力耗尽而破裂，这些森林部族的人们将会一拥而上，将江抒言和红萝啃得渣都不剩。
同样的情形，他们已遇过太多次，但仍然习惯不了。
习惯不了命悬一线、无力回天。
“这次，我们好像真的没办法了。”红萝苦笑道。
“怕吗？”
红萝靠着江抒言的背，缩着腿，看着盒子外龇牙咧嘴的森林族人，眼神里流露着求生的渴望，嘴上却硬气道：“不怕。”
江抒言感觉背部一阵抖动，皱了皱眉，转过身，将红萝抱在怀中。红萝打颤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
累。每一根筋肉、每一根骨、每一寸皮肤，都在迅速闭合，江抒言的眼皮重如千斤，但他不能睡，也不能让怀里的红萝睡。
他用灵力化出一根冰针，狠狠扎在大腿上。
“啊”的一声，他瞬间打了个激灵，红萝被他惊醒，看到他大腿上流下的鲜血。
“你这是……”
“不能睡。”
红萝强打起精神来，“可是……”她的声音中有一丝
颤抖，“我们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江抒言，这次我们，可能真的要死了。”
说着，红萝又往江抒言怀里钻了钻。
“我还没有找到我娘，我还有好多事没有经历，好多地方没有去过，我……”红萝眼泪簌簌而下，“但……”
她咬着嘴唇仰起头，“我不怕死。”
江抒言看着红萝倔强的模样，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他救不了江樱儿，救不了红萝，更救不了自己。
他比一个废物还没用，却有那么多想护的人，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提气运灵，却只觉身体深处一片虚空，什么都掏不出来。
盒子逐渐缩小，红萝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已呈灵力枯竭之相。
盒子外，郑西伶穿越人群，人群自动散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他站在他们面前，笑嘻嘻的。
“瞧瞧，江大哥，你比两年前，可弱了很多呢。”
江抒言冷笑，“劳驾你启用这么多人，我觉得不错。”
郑西伶毫不在意一样，“多少人，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郑西伶回头看过去，微笑着。
江抒言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大惊。
远远的，曾被江抒言和红萝砍杀过的人又重新活了过来，朝盒子聚拢而来。
“他们……是死人？”
郑西伶笑，“说什么呢？他们怎么可能是死人？他们可都是我的同胞。”
江抒言不可置信地看向郑西伶。
郑西伶摆摆手，一个被杀过的人上前，行动神色如常，若不是胸口的两个血窟窿还没来得及愈合，江抒言怎么也无法相信。
郑西伶继续笑，笑容阴森的，“他们是不死之身。”
这不可能。
江抒言心里默念着。这世上，不存在什么不死之身，可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来不及细想，因为盒子缩得更厉害了，红萝已经开始昏迷不醒。
“红萝，红萝！”江抒言轻声唤着红萝，红萝重新醒来，运灵将盒子撑得更大些。
郑西伶用近似怜爱的眼神看着红萝，嘴角却在讥笑，“你们俩可真有意思，到这份儿上了，还在硬撑。江大哥，你可真够没用的。”
江抒言只觉一股怨愤之气冲上头顶，灵力却并未随之而来，他只能怒吼，却无法攻击。
盒子摇摇欲坠，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
。
江抒言用身子护住红萝。就算盒子碎了，就算刀枪剑戟一起袭来，他也要护好红萝，至少，他比她先死。
红萝彻底晕倒，盒子软塌塌地扑在二人身上，顷刻间化为乌有。
江抒言左手抱着红萝，右手用最后一丝灵力，化出冰匕首，横立身前，锋利的目光直视郑西伶。
郑西伶不觉一震，心里念着，他眼神里的寒气，似要把自己冻住一样。他知道，江抒言正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他为白袍解了生死誓，是万万做不到了。也好，那就让他，同临云镇那些无知镇民一样，为白袍陪葬。
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死的。
郑西伶抬起手，轻轻朝江抒言挥了挥，人群如奔涌而出的洪水般，瞬间朝江抒言涌去。
郑西伶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不知何时，江抒言已近在眼前，并用冰匕首比住了他的喉咙。
郑西伶一惊，还没来得及将脖子泥化，匕首已经刺了进去。
血喷洒而出，郑西伶迅速打掉匕首，捂住伤口，后退一步，而人群也似乎失去了指挥，乱成一团。
郑西伶右手手指结印，人群重新集结朝江抒言攻去，江抒言运灵，匕首再次回到手中，寻空子攻击郑西伶，郑西伶连连躲在人群之后。
江抒言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不过是个躲在别人背后的无能之人。”
郑西伶丝毫不觉得羞耻，“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没有他们，还有我，没有我，哪来的他们？”
江抒言继续冷笑，“果然，我猜的不错。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不死之身，他们是你化出的幻影。”
江抒言砍杀几名幻影，朝郑西伶追去，郑西伶不断朝人群之后躲避着。
江抒言穷追不舍，“你必须要躲在幻影后面，一群幻影不行，还需要更多幻影，因为真实的你，不堪一击。”
郑西伶不断后退，不断手指结印，“那是看你灵力耗尽的速度快，还是我跑得快。”
很快，更多幻影围住江抒言。
江抒言努力站直身子，左手抱着昏睡的红萝，右手紧紧抓着仅剩的冰匕首，在幻影之间辗转腾挪。
突然，江抒言感觉到身体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摸过去，一片温热的鲜血正喷涌而出，他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幻影们却越围越近，一把长剑朝他胸口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