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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飞雪倾城(17)

厮磨到大中午两人才起床。

收拾完毕,绛月随手扔给我一个水墨药瓶:“事后吃一粒。”

药瓶上的图案淡雅干净,很眼熟。

“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微微一笑:“我猜,你想要。”

整整一天,他妖娆的浅笑都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如雨后的薄雾,朦朦胧胧,看不清看不切,让我在听绝心汇报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夫人,还需要属下再说一遍吗?” 绝心问。

“嗯?”我猛地回过神,“不用了,去准备一些工具,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绝心受命退下,偌大的院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拿着药瓶呆立。

残破的院墙,结满蜘蛛网的房梁,黑洞洞的窗棂,挤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就连淡蓝色的天空也被这方小小的天地染成了浅灰色。不知过了多久,死一般的寂静中,多了一种细细碎碎的指甲挠墙声。

我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那幽暗的拐角处,赫然探出了两只煞白的手,十指慢慢地扭动,尖锐的指甲挠动着灰白的木墙,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尽管对这种事早有准备,我仍有些稳不住自己的胆子,急忙提起嗓子,给自己壮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目的。”

嚓的一声,那双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十指在墙上留下了十道白森森的划痕。

自己的事已经够乱了,我不想再看别人的事。于是我拔腿便走,可刚一转身,四周的光线忽的暗到最低点。周围的空气化成了一汪墨水,伸手不见十指。一股冰凉的微风在我耳边缓缓盘旋,吹得我全身发冷。

还是没逃过幻境。

于是我抱着双臂,顺着微风吹来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走。

不一会儿,前方终于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扇雕花木门,木门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我贴近门棂,想看清里面的情景。屋里很安静,桌上放着一盏影影绰绰的油灯。月牙门处挂着浅绿色纱帐,纱帐里似乎有两条人影在活动。

忽然。

“丧门星,想烫死我!”

伴着一道男人的怒吼,一个浑身湿淋淋的橙衣女子兀地从月牙门里飞了出来。不,应该说是被人扔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膀大腰圆,面露凶光的光脚男人拨开月牙帐,几步跨到女子面前,揪起女子的头发,提拳便一顿没头没脑地乱打。

男子有武功,每一拳都用了真气。

啪,啪,啪……

皮肉相接的闷声像在打年糕。

女子护着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胳膊下,秀气的眼眸如死水一般沉静。

原来,她胳膊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有一瞬间我甚至快控制不住自己想破门而入,但我知道,这是幻境,我无能为力。

就在女子晕过去的瞬间,木门像烟一样随风飘散,又迅速聚拢,在我周围凝结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正对着一间闹哄哄的小屋,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拿着衣服,屁滚尿流地从窗户跳出。而那个□□的女子则双手撑住窗框,挡住了身后的人。气得那个鲁莽汉子举着铁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女子的背上。

我很诧异,她那么单薄的身体,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无论她的丈夫如何挥拳都纹丝不动,甚至口吐鲜血也不肯松手。

别打了。

我想喊,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算我发出声音,也阻止不了她被人活生生打死。

场景再次如烟般消散,变成了一间熟悉的小屋,我站在小屋中央。屋外大雨滂沱,窗户在雨风的吹拂下不断开合。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在我面前有节奏地晃来晃去,绳索与房梁相接的地方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痛苦吧?”我在心里对她说道。

“如果连你都不被世人原谅,我恐怕要被万人唾弃了。其实,不是我不想好好过日子,是他们不让。被人退亲,扒光衣服游街,浸猪笼都不是我的错,他们却永远不肯原谅我。在那个高贵的家,和那个家的周围,不管是长辈,妯娌,还是仆人,都因为这些过去不把我当家人。甚至有一天,我的两个孩子也会因为我而感到羞耻。”

“飞墨是爱我的,但他只是完美百里家的一部分,完美的百里家不会为了我这颗身份低微又肮脏的小石子做任何改变。和百里家的一次次冲突,不过是我和百里家不可调和矛盾的产物。他们不欢迎我,也从未接纳我。和你一样,我也想离开那个不属于我的家,这和绛月无关吧。”

“糟蹋相公的爱,我是不是狼心狗肺?”我问她,也问自己,“浪费亲人的好意,我是不是忘恩负义?为什么我那么穷,别人对我的每一点好都是对我的施舍,让我负债累累。要是时光倒流,我一定不再贪心,只要让我爱我所爱就好。可现在,我什么都没了。”

……

手中的药瓶已经被我捏得汗津津的,安排这场游戏,让我看清自己毫无退路的处境,夺走我从他手里夺走的东西。绛月真残忍,和我对他一样残忍。那么,我便如他所愿,陪他演完这出戏。

……

城郊的坟场还是那么荒凉,乱糟糟的墓碑到处可见。几只漆黑的鸟儿在谷底中央那口篮球场宽的大陷坑上空不断盘旋,凄厉的叫着。有绝心这种高手在,很快便在院墙外找到了肖师傅三人的味道,味道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城郊坟场中央的大陷坑边上。

据说,当年林家人拒绝给林二少夫人收尸,林家老太太慈悲心肠,给了林二少夫人一口棺材,雇人抬到这乱坟地中央埋了。不料,接连几天阴雨绵绵,坟场中央突然塌出了这个大陷坑,几百座坟连同林二少夫人的坟一起沉入地底,坟场也因此被废弃。

天坑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一股股阴冷的冷风直往上泛,冻得人混身冒鸡皮疙瘩。侍卫们点起几根火把投下去,火光晃晃悠悠地飘了半天,终于到底了。粗略目测了一下,大约有一百多米深。

布置好下坑的软梯,绝心道:“夫人,爷说过,若夫人找到这里,只需在坑边等候,属下等人自会把人带回来。”

凭什么事事听绛月的?

我白了他一眼,跟在一个侍卫后面,爬下了软梯。

可爬到一半我就开始后悔了,软梯扭来扭去,非常不好控制。天坑壁又湿漉漉的,不一会儿就沾湿了我的衣裳,阴冷异常。再加上天坑很高,等下到坑底的时候我的两只胳膊已涨得发痛。

坑底与坑口差不多宽,地上积满了黄色的臭水,正好将脚背淹没。空气中弥漫着蘑菇腐烂般的味道,几根火把立在积水中央,鬼气森森。透过鞋底,可以感觉到地面到处散落着枯枝败叶,甚至还有一只黏黏的小虫擦着脚踝游过,吓得我差点惊呼出声。可看了看周围的山庄侍卫,我硬着头皮将惊呼咽了下去。

坑底四周是一条条细小的缝隙,最高的仅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绝心判断了一下方向,将人手分成三组,每组负责搜查一条可疑缝隙。跟着功夫高的人最保险,我自然紧紧跟着绝心。

我们检查的那条缝隙比较深,两侧的泥土和隙顶松松垮垮,不时有泥土掉落,应该是天坑下陷时天然形成的。越往前走,地面渐渐变干,通道也越来越矮,我们不得不弯下腰一步一步往前挪。到最后,带队的绝心干脆爬了起来。

为了不让他们看扁,我咬咬牙,也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人太多的关系,狭窄的通道中又闷又热,不一会儿,热汗就浸湿了我的全身。再加上绝心那双大脚不断朝我脸上蹬土,累得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臭绛月浑绛月,把我当猴子地鼠逗,看我不拔光你的毛编绳玩。

咚,咚,咚……

什么声音?

我停止了腹诽。

咚,咚,咚……

这回我听清了,是敲门声,确切的说是手敲木板的声音,声音应该是从我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绝心……”

话还没说完,我便住了声,前面空空如也,绝心已没了踪影。通道黑幽幽的,仿佛永无尽头。跟在我身后的人也没了踪影,四周安静得吓人,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和那诡异的咚咚声。

幻境?正在纳闷,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咚咚声的频率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我急忙扳正了别在腰间的夜明珠,透过身体让出的缝隙朝身后瞥去。

顿时,汗毛倒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只见幽蓝色的灯光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划拉着血糊糊的手,飞快地朝我爬来,嘴里还发着“咚咚”的声音。

狭窄的通道,诡异的人,这种感觉简直不能用恐惧来形容。瞬间,我忘了一切,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地蹬起了脚。

后面的咚咚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还感觉到了那东西身上凛冽的寒气。

快逃,快爬,快逃――

终于,前面的通道宽了些。我爬起身,拔腿就跑。

路面凹凸不平,我的脚尖不时踢到生硬的木板。可我一点也不敢停,因为那咚咚声虽然小了许多,却依旧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

突然,前面黑糊糊的窄道上出现了一个人,他蹲在地上,双肩耸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绝心?”

听到声音,那人慢慢地朝我扭过了头。

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股酸水立刻涌上了我的喉咙。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睛隐藏在头发后,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殓衣。手里捧着一块肝脏一样的东西细细地啃着。躺在她身边的,是一具被开肠破肚的发肿腐尸。

我甚至还隐约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她用尽所有力气从棺材中逃出,却绝望地站在深深的天坑底望着天上的月亮哭嚎。然后用那双鲜血淋淋的手撬开其他棺材,寻找可吃的东西。直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活活变成了一种魔物。

“夫人!”

一道喊声猛地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

还是那条狭窄得不能转身的通道,绝心从身体缝隙中笑眯眯地看着我:“这里阴气重,夫人可别中邪,跟紧我。”

我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爬了多久,还没到通道尽头。

“夫人知道爷要去格兰兹吗?”忽然,绝心一边爬一边问。

遥远的格兰兹?我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格兰兹,他要去格兰兹,去多久?”

“我们在格兰兹的生意做得很大,等办完爷的婚事,我也会随爷一起去格兰兹。听者童师傅说,我们在那最少要呆十年。”

十年,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嘴里阵阵发苦。

“什么生意,非得去格兰兹?”沉默了半天,我轻声问。

“格兰兹一带产一种奇花,花膏可以止痛治病,也会使人上瘾,麻痹神经,消人体魄。前几年这种花膏曾在一些国家肆意出售,一年能卖300船花膏,害人不浅。直到爷控制了这种奇花种子,不准其他势力……”

“你们爷把奇花销毁了?”我插嘴道。

“不,爷命花农减少种植,一年只卖30船花膏,比卖300船花膏还赚钱。不过这两年有两股势力偷卖花膏,爷要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贪心不足的人。”不知为何,我很想发火。

绝心突然笑了起来:“嘿嘿,天下敢骂爷的,除了者童师傅,就只有夫人了。格兰兹风景宜人,盛产碧眼美女……”

……

我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天外天,根本没注意听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不久,我们终于爬出了那狭窄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宽阔的洞厅,洞厅壁和洞厅的地上,乱七八糟地露着一口口棺材,还有一些棺材板。有的在土里半遮半掩,有的完全暴露在地上。一团忽明忽暗的磷火漂浮在半空中,闪烁不定。

见过那么多怪事,我本以为自己的胆已经够大,但在这个完全与世隔绝的世界,我的腿肚子仍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找到了。”站在我身前的绝心突然说道。

没等我听懂这话的意思,几个侍卫走到大厅中央,抱住一口棺材,开始往外拖。那是一口斜插在土中的薄皮黑漆棺材。侍卫们没有耽搁,撬开了棺材盖,棺材中赫然露出了肖师傅那张严肃的脸。

我又惊又喜,忙扑到他身边查看。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脸上隐隐罩着一股黑气。

绝心探了探他的脉搏,又扳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没大碍,只是中毒昏迷,再加上几天没进水米,晕过去罢了。”说完往他嘴里塞了一枚丹药,又领着众人开始撬另一口棺材。

我怕他噎着,帮他揉着前胸。

突然,耳边“嗖”的一下掠过一道风声。我只觉眼睛一花,身体已直直地往脚边的棺材洞栽了下去。

“妹子!”

一只强壮的手臂将我横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