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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重病

猛的,当先那严王似是随意打量院内般的转过头来,冷冰冰的视线如同两把刀子般,直向着鸳儿刺来。

平日里,因前世母亲去世得早,鸳儿一向是只用那冰冷的外壳掩盖着自己,无论何时皆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如今那人的视线,就连鸳儿也吃不消,只匆匆一撇,连忙垂手站立,低着头,绝不敢与那严王再对上第二眼。

听说,这严王杀人如麻,所攻之城无一活口,所掠之虏无一生还,被西北胡国君臣唤以‘阎王’。这称呼传进了大恒,更是越传越偏,明明是为着大恒镇守西北英雄般的人物,却反被生生传成了可止小儿啼哭的杀神之名,大恒国人只知“阎王”之称,却不知此“阎王”本应写做“严王”。

那行人匆匆进了院中屋子,鸳儿直等着里面侍卫退出,容嬷嬷和那张公公也跟了进去,这才回身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心中暗自担忧――看情形,那严王似是很看重躺在软兜中人,只希望他们嫌自己碍事,快些把自己派去他处另寻活计,可千万莫留在此处碍着严王跟那男子的“好事”。

早就听闻这严王不好女色,府中更无正妃,且连个近身伺候的妾氏全无,不然,红玉几人也不会明知这严王视女子如草芥全然不怜惜,还敢抱着那份心思。

可鸳儿自来了这严王府中,就只想着平平安安的混到二十五岁,拿着攒上的月利银子出去养老,在这府中时,更是离那严王有多远躲多远。哪里想得到,今日竟如此倒霉,偏就让她碰上了!

“汤药已经熬上了,爷,要不要把许大夫请来再瞧瞧?”站在里间屋子床边上,张公公轻声问道。

“嗯。”严王沉声应了一声,双眼只盯着床上那人。床上那人不过二十来岁,面白无须,生得甚是干净清秀,眉头微簇着,不知是发了什么恶梦般,额头上面皆是冷汗。

容嬷嬷取了帕子,走上前去,为那人轻轻的拭去汗水,哑着嗓子轻声道:“爷,您一路上颠簸,这里还有老奴照看,您先歇息吧。”

严王并不应声,仍是立在那里,眼中只看着床上那人。

鸳儿拿着半个瓢,慢慢的、细细的浇灌着脚下的秧苗,平日里虽也仔细,可哪仔细得过今日?

忙这院中的活计,等会儿她就该进那屋中去整理书籍去了,可如今里面供着一位神,还是她避之惟恐不急的大神,她哪里敢就进去?!

心下琢磨着,手中那瓢拿得更正了些,细细的水险些断了溜,一点点的撒到泥土地上,半天也不见阴湿几块地皮的。

猛的,北边传来了脚步声,稍稍斜了下头,瞧见了当先那人的靴子,鸳儿忙把腰弯下,死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张公公半弯着腰,陪在那位爷的身后出了院子,几个跟来的太监侍卫也跟了出去后,鸳儿这才松了口气,暗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进来。”声音略带着些嘶哑,鸳儿自知是那容嬷嬷的声音,忙抬了头,见她站在门口等着自己,这才忙放下了手中的瓢,垂手走了过去。

容嬷嬷转身进了房内,鸳儿只得跟了进去,心中惴惴的进了里间屋子,站到了床边上。

“今日起,你除了打扫这屋子外,便是照看这人……”容嬷嬷顿了顿,“爷极厌年轻女子,爷来时不必你在前面伺候,到院子里的角房歇着便好。卯正吃过早饭你便过来,正午自有人送饭过来于你,晚上不必你在这里伺候,申末自然有人过来替你。”

虽是让自己照看着个麻烦,可既然可以明着回避那位爷,鸳儿心中自是轻松了不少,忙应了声“是”。

容嬷嬷听了,只抬眼盯了她会儿,便又转过身去,告之她如何喂药、如何照顾那病人,平时换药、贴身照顾之事,自有别的太监在,说是让她照顾,却未有太多事需要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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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紧跟在严王身后,垂着头,半弯着腰身,直到进了秋鸿居中,才见前面那位爷的脚步稍慢了些,忙微微转头,只见不远处的茹柳正拿着把扫帚,身子如风摆柳般的慢慢扫着,忽的抬眼瞧见这一行人,忙垂下头,红着脸儿身子微福了福。

“这些便是皇兄送过来的?”严王声带讥讽,并未多看那茹柳半眼,抬着步子便走向秋鸿居正室。

“是。”张公公忙笑道,“一共送来了五个,只这两个还算本分些,便放到了此处并落雁园。”

“本分?”严王那冰冷的面上,忽的多了一些笑意,只那笑意绝非善意,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嫌弃之色,“这般模样,如何本分得起?”

张公公只垂着头,并不敢接话。

“除落雁园的那个,余下三个皆是院子里那般模样?”

张公公轻笑了下,垂着的头又压低了三分。

严王立在房中,几个小太监忙为其卸下身上罩衫:“哼,皇兄好杏目幼女之事,臣子们皆清楚得很呐。”

张公公更不敢搭话,只在心中暗叹:爷的这个脾气……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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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那人神色惨白,想是难受得紧,不时汗水便打湿了衣裳。

鸳儿不必伺候那人更衣,只每过上两三个时辰,便有内侍过来替那个更衣擦拭,想来便是服侍正经主子也不过如此。

心中纳罕,不知此人到底是那严王的何人?为何众人如此紧张。可眼看着那人生着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也莫怪鸳儿往那歪处想啊。

这一日事毕,鸳儿便起身离去,她走前自有旁的公公前来守着那人,只出院门时,又正瞧见那严王带着两个内侍走来,忙垂首避到了一边去,大气不敢出上半声。

待回到了厨房后,只觉着今日在这里用饭之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张公公同容嬷嬷皆不在此处。

“鸳儿!”饭后,刚出了那厨房,红玉便忙忙的追了过来,拉着鸳儿轻声问道,“今日……你可见着了什么没有?”

鸳儿心中一紧,忽的心念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双喜皱着眉头,跟嫱儿边走边说着:“今日茹柳怎神色不对?那一脸的春意儿,就跟见了什么人似的……”

嫱儿掩口娇笑道:“听说今日似是有贵人归来了,想就是瞧见了什么,也是有的。”说着,那一双眼角微挑的狐媚眼儿便向鸳儿身边的红玉扫来了,看罢红玉又瞧见了鸳儿,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又是一转,笑着对鸳儿道,“此前听闻茹柳说过,妹妹在的那小院似是跟她在的那处挨着,可有听见什么?”

鸳儿想了想,只垂着眼睛轻声道:“倒未曾瞧见什么,只知今日里来了许多人,适才回来时……那大些的院子里面似是多了些生面孔。”

那小院中只自己一人,若是说了什么被红玉几人知道,容嬷嬷不必问,便知是自己说的。做为一个打工者,鸳儿可不想因为泄密提前被老板炒了。

三女听了,脸上皆是若有所思。

次日晚,因鸳儿正午是在那小院里吃的午饭,傍晚回来时却见那茹柳未曾去吃晚饭,问时才知晓,上午那会儿茹柳肚子疼,连跑了几次如厕,连床都下不来了。

回到了房中,鸳儿想了想,起身去了茹柳那屋,只见她头上发汗,团在被子里面,正瑟瑟抖着。

“怎的了?昨日不还好好的?”见她这般模样,鸳儿心中暗惊,忙上前轻声问道,“给你倒些热水?”

“多谢妹妹……”见来人是鸳儿,那茹柳方才松了口气,眼是恨恨的盯着那半开的窗子,咬着一口银白牙齿,“昨儿晚上,红玉拿来的酥点、嫱儿倒来的好茶、双喜送来的果子……真真是好姐妹!”

鸳儿手上一顿,心中暗叹,怕是连茹柳都不知是着了谁的道吧?

见鸳儿神色正常,似是没听出来般,茹柳一急,拉住她的手,正待说什么,忽听到旁边门响,忙道:“好妹妹,帮我去看看是谁出来了……”

鸳儿只得起身挨到窗边,侧子身子瞧了瞧,过来低声道:“嫱儿去是嬷嬷那屋……想是去交绣品了吧?”

茹柳一声冷笑,只拉着鸳儿道:“妹妹年纪小,不懂这厉害……唉,若似你这般,倒也落得了个省心……”说着,那眸子只在鸳儿双眼上打了个转儿,接过她递来的水,轻抿了两口。

二人方聊了几句,忽听门响,却是嫱儿笑着进来了。

“茹柳妹妹可好些了?今日忙着嬷嬷交下来的活计,这会子才刚弄完,得了空就过来看看你。”说着,便一脸关切神色坐到了床边,心焦的看着她的脸色,“妹妹这样子,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昨日我拿来那花草茶莫不是与妹妹脾胃不合?这可如何了得!”

茹柳脸色微雯,心中诧异,口中只忙道着:“非是姐姐的过错,想是昨夜我睡觉时踢了被子,这西北不比京城那边,一早一晚天冷得紧,哪里是姐姐那茶惹得?”

嫱儿这才松了口气般的拍拍胸口:“若是那茶惹得祸事,害妹妹耽搁了府里的正事,姐姐便是万死也难其咎了。”叹了声气,这才又似是刚想起来般的说道,“适才嬷嬷说了,只让你安心养病,平日里打扫那院落之事已安排他人去做了。”

茹柳立时变色,忙一把抓住嫱儿的手:“嬷嬷派了谁去?!”

嫱儿红唇微挑,笑得面如桃花:“说是已派双喜去了。”

垂首忙忙走过秋鸿居,鸳儿见落雁园中并未多出什么人来,便知那位爷此时不在。自己昨日傍晚走时,便是那位爷过去之时……

晃了晃头,忙把那不切实际的心思抛到了一边,那人病得那般重,怎会……

进了房门,见里面床边有小太监贴身伺候,鸳儿不言不语,只拿着布子打扫房内摆设。里间屋子燃着草药,恐是怕过病气,正忙着,忽然见里面床边那小太监忙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跑出来对鸳儿道:“快!去秋鸿居禀告爷!小千子醒来了!”

微愣了下,见那小太监又嘱咐了一句,便忙忙的回了里间屋子,守到那人床前,鸳儿左右看看,却见此时屋中只有自己,难不成……这是让她去叫那位厌恶女子的严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