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找死，我还是很在乎我这命的。”
“我也没打算入海后着凉到因为风寒而死。”
易水走到封尽身边后, 终是这般开口说道。
毕竟这位灾神实在是有些喜怒无常, 所以稍微和对方解释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风寒？”
易水听到封尽的反问后，不禁低啧了一声。
所以说，这家伙的抓重点能力真的是一言难尽。
“风寒是一种病。和病入膏肓的我还是挺搭的, 不是么？”
这也是当初他随口取了这两个字作为假名的原因。
其实这种疾病名现实宇宙里也有记载, 只是太过古老所以没什么人知道罢了。
病入膏肓的究竟是谁？
封尽脑海里飞速划过了这个念头, 暗金色的眼眸里一片晦涩。
“之前你应该看见了吧？”
在易水再度开口后, 封尽敛下心底沸腾而叫嚣的那些情绪，然后嗓音低哑地说道：
“看见什么？海妖的脸长得像你么？”
……虽然已经吐槽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想再吐槽一次你那该死的抓重点能力！
之前易水用幻觉营造海妖时为了真实性，他其实是构造出了海妖的脸的, 只是很模糊很模糊罢了。模糊到了他自己乍一看去都不一定能认出那究竟是谁来。
没想到只凭着那模糊的容貌，封尽却看出了海妖的脸是易水参照自己弄出来的？？？
这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会仔细观察别人容貌的类型。
所以这算什么？比直觉加成还要准得多的直觉吗？
“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你刚才看没看见海底的矿产。”
或许在别人看来，易水刚才是照亮了整片海洋。
但易水自己清楚，他刚才顶多就是照亮了海底纵深一千米的地方而已。
这还是他舍去了白昼神格其他的能力，不如说热能啊探查啊之类的, 只是单纯的将神力用在发光上才勉强做到的。
毕竟他只是想告诉这个国家的子民, 海洋并没有恐怖到他们所想象的地步。
当然, 如果能顺带着发现一些矿产就更好了。
“海底的矿产还是很丰富的。比如说一些稀有金属, 煤炭和石油什么的。”
“这些都是海中宝藏。”
“如果能发现煤矿的话，黑夜过冷的问题倒也能解决了。”
以这个国家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单靠着电力制热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所以打从一开始易水就在想着煤矿的问题。
这个国家的子民身体素质都不错。虽然有点怕海, 却大多都会游泳。
只要让玩家们想出一些开采装备的制造方式来，随着时间的发展，让这个国家的人借此开采出一些煤还是有可能的。
他副本的通关条件是让这个国家能于光辉中璀璨千年。
说到底温度什么的并不在硬性的通关条件内。
易水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就让这群人拥有开采煤矿的条件。
他只是想给这个国家的子民一些可能。
一些在他死后，他们能够发展科技，从而拥有光与热的可能。
而海底煤矿的位置，就是他所给出的可能。
只是刚才他维持着各种力量就已经够疲倦的了，所以他有些不太确定他刚才注意到的煤矿是不是他的错觉。也因此，才有了他现在的提问。
然而这一刻，封尽却嗤笑着回了一句：“谁知道。”
听到如此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话后，易水本来被海边热风吹得有些发闷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觉得他就不该问封尽这个问题的。
这家伙虽然能隔着那么远一眼认出了海妖的原形，却不代表他能一看就看出煤矿来。
甚至这位神明可能连海底存在着哪些矿产都不清楚，更别说知道煤矿长什么样了。
“我确实不清楚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海中宝藏。”
易水闻言还以为封尽会继续说些什么，然而他等了半天，这个男人却真的就只是说了上面这句话而已。
就仿佛是在重复一遍他不清楚海底煤矿的事实。
莫名有些头疼的易水咽下了喉间再度浮起的血腥气，然后去问周围别的玩家去了。
刚才他看见了不少选了科技副本的玩家，这群人的知识面还是挺广的。
他们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
封尽看着易水愈发消瘦的背影，并未拦住对方。
因为这个小崽子比谁都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没办法拦。
其实易水没感觉错，他刚才的话确实没有说完。
他不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海中宝藏。
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小崽子才是真正的海中宝藏。
那是无数宇宙、无数纪元、无数海洋里，都无法诞生出的唯一宝藏。
最后和易水一起确认了煤矿位置的，正是科恩。
毕竟找出煤矿、给予该国生存希望这种事，对同一个阵容的易水和科恩来说都是双赢的结局。
而在确认完煤矿后，科恩直接对易水说道：
“刚才在海边，有不少玩家开了直播。”
自从上次宴会之后，科恩就没怎么开直播了。就算开直播，也是在避开易水和那位神明的情况下。因为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他并不想莫名其妙地得罪这两位存在。
不过他不开直播，不代表其他不清楚易水身份的人会错过如此震撼的一幕。
“我看见了，随他们去吧。”
“之后你要开直播也无所谓，反正也不差你这一个了。”
易水当然发现了科恩说的这一点。
事实上他在使用白昼神格的时候就已经对此有所预料了。但没办法，他弄出了这么大动静来不可能完全不引人注意。
科恩听到这话后顿时又想到了易水先前的举动。
想到刚才海中白昼的景象，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位神明，他先前的某个猜测仿佛被全然证实了一般。除此之外，他甚至还有了一些别的猜测。
能让深海犹如白昼的力量，实在让他没办法不联想到白昼神格上去。
而这么一想的话，他眼前的这位玩家基本就和他们宇宙排行榜第一玩家划上了等号。
不仅是他这么想，但凡知道了白昼之神邀请排行榜第一的玩家以白昼神格进行副本之事的人，大抵都能猜到这一点。
可除此之外，科恩的其他猜测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他猜测他眼前的这位玩家就是丝碧瑞特在神明记忆里所看见的，于岩浆上起舞的美人。
毕竟此刻和易水一同进入副本的神明恰恰是灰发金眸。
他说不定那位神明就是丝碧瑞特当时所瞥见的那段记忆的主人。
要说他为什么对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丝碧瑞特是他的姐姐。
虽然此刻科恩想错了封尽的身份，不过对于易水的身份，他倒是阴差阳错地对上了号。
易水看了一眼科恩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可能从刚才的事里猜到了些什么。
懒得多想的他干脆和对方道别，就这么回王宫里去了。
“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等到易水走远后，科恩不禁和他姐姐起了同样的疑惑。
然而这句话走远的易水没听见，依旧站在海岸边神色不明地注视着海洋的封尽却听见了。
那一刹那，他忽然皱着眉看向了科恩。
察觉到神明视线的科恩只觉得一瞬间被野兽扼住了咽喉。
半响之后，他才勉勉强强挤出了几个字道：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封尽根本没理会科恩的敬语，他只是神色莫明地问道：
“你……看不见他长什么样？”
即便这一刻封尽并未说他口中的“他”是谁，但知晓了封尽对易水有多在意的科恩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在意识到这位神明并非是想起了先前宴会上的事而找他麻烦后，科恩顿时松了口气、装作一无所觉地回道：
“你是说刚才离开的那位新王么？”
“他开了容貌屏蔽，同样身为玩家，我们当然看不见他的脸。”
封尽闻言不再看向科恩，只是倚着那粗糙的巨石低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小崽子。”
一旁的科恩见状实在是有些头皮发麻。
见这位神明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后，科恩立即转身离开了海岸边。
虽然不清楚这位神明究竟在笑什么，但对方与那位通关方式神奇到不像人的玩家之间的事，他真的半点都不想掺合进去。
说起来这位装作玩家的神明是不是能看见他们宇宙头名的脸，所以先前才会这么问他？
可这个副本都进行了一个多月了吧，那家伙竟然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吗？
“在傲慢方面，这家伙还真是和封极如出一辙。”
此刻远在另一个宇宙里的维芮见封尽终于意识到他早就掉马的事后，不禁嘲弄了一句。
封尽这家伙其实并不傻。
他之所以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今日之前，他压根就没有和其他玩家交谈什么。
如非必要，他大概连目光都懒得给除易水以外的玩家。
毕竟他本来就对一切不怎么感兴趣。
但这一切是除易水之外。
注意到之前易水走在海面上封尽注视对方的眼神，维芮倒是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心动到那种地步，对于封尽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灾厄了吧？
封尽在意识到易水很可能于最初就发现他的身份后，却并未和易水点明这件事。
易水既然装作不知道，他便也继续装作没发现这件事的样子。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类相处过了。
他不知道如果以灾厄之神的身份出现在易水面前，那个小崽子会不会像之前在梦境里那样一口一个敬语。
与其这样，还不如继续现在的局面。
而在这暗潮汹涌的半个月里，易水与海妖的浪漫故事已然传遍全国。
随后，敌国终是攻打了过来。
一部分战斗发生在海面上，另一部分战斗则在陆地上。
说起这件事易水就很想吐槽一下这个世界的科技。
他搞不懂在煤炭和电力都很不普及的情况下，对面为什么就能够乘船跨海而来？
吐槽归吐槽，在对方的科技和人数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易水终究还是守住了这个国家。
毕竟他在以前副本里的那些带兵经历也不是假的，而封尽作为将军，在作战上也确实称得上强悍。
于最终一战里，易水直接在海上又一次使用了白昼之神的神格。
对面那些想从海里偷袭的人一下子无所遁形，随后废了一番波折便被玩家以及该国原有士兵组成的军队给击退了。
对于海中白昼再次出现之事，本国的人少不了又提起了海妖之事来。
不过这些事情易水先前可能还会笑着听一听，但现在他已经有些听不分明了。
如今是他进入副本的第六个月。
也是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三个月。
该国的很多玩家因为达成了副本通关条件而直接退出了副本。
在他们离开之前，关于造出电灯的事、以及弄出一些采矿装备的事倒是都已经有了眉目。
易水看着手中于第七个月终于造出来的成品电灯，然后以略显模糊的视线看着王座下说明着电灯是如何制作出来的莱特。
这个电灯和地球上显然并不相同。
很多元素和结构都根据这颗星球的情况加以调整了。
而莱特之所以留到了现在，是因为他的副本任务其实是尽可能地帮助该国赢得胜利。
比起其他玩家来说，这个副本任务在时间上显然要久一些。
易水倒是不在意莱特最初隐瞒了这个信息，说真的要是这家伙真的什么都说了他才更头疼。
这么想着的同时，莱特的声音也愈发模糊了起来。
此时此刻，易水的视觉、听觉等五感其实都差到了极点。哪怕他有着加成也一样。
他的身体早就处在一种油尽灯枯的状态。
之所以硬着头皮撑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想要亲眼见到电灯问世而已。
易水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电灯，并不算很明亮的灯光和他用白昼神格铸就的光线自然不能比。
但他的神格是临时的，而这却能给这个国家带来永久的光明。
“说起来，今天怎么没看到那位将军？”
莱特在介绍完电灯后，突然好奇地问了易水一句。
因为这几个月里，莱特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想起了三个月前他出现在易水寝室门口的时候，易水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而那时易水看的正是他的发色。
虽然这种想法挺没道理的，可是不知为何莱特真的觉得这位新王和他的友人很像。
并且出现在易水身边的那个将军也实在给他一种莫名的即视感。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觉得易水就是安克直播里的那个人，而封尽就是安克直播里的那个克塔斯。
说起来这两位说不定早在第四个副本就认识了？
毕竟当时易水看着灰色头发那一言难尽的神色，是在第四个副本结束后出现的。
易水闻言并不清楚莱特联想到了什么，他只是嗓音沙哑地回道：
“可能是去海边了。”
如今易水倒是有些捉摸不透封尽的想法了。
他实在看不懂这家伙来这个副本里究竟是做什么的。要说是给他增加难度的吧，这家伙倒是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
而要说是单纯来体验玩家身份的，这家伙似乎在战争结束后就无所谓他自身的通关评价了。
不过现在他都快死了。
他也懒得去想那家伙究竟去哪里了。
随口回答完莱特的疑问后，易水直接离开王座走向了海边。
他不想就这么因疾病死在王座上。
他说了，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得光辉璀璨。
当初他编出海妖的传说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流传一个爱情故事而已。
那是他也是他早已为他自己写下的结局。
强撑着喉间仿佛在灼烧一般的躯体、就这么走到海边之后，易水眼前已经基本是一片空白了。
他凭着感觉走向了大海。
这一次他不是走在了海面上，而是一步步真的步入了海水中。
冰冷的潮水逐渐淹没了他的脚踝，刺骨的凉意也没有唤回他的意识。
一寸寸的白昼再度在深海里蔓延而上。
如今这个副本世界还未全然步入黑夜。
在那仿佛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点上，易水终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下一秒，他便彻底坠入了深海之中。
如果说海底真的有海妖的话，他这也算是和海妖团聚了吧？
毕竟所谓的爱情故事，终究还是有始有终比较好。
在易水没注意、此刻也根本没办法注意的海岸边，封尽就这么与他一起朝着大海中走去。
于易水失去呼吸前、即将坠入海洋的那一秒，他抬手将人拥入了怀里。
下一秒，易水便已然失去了呼吸。
封尽知道这个小崽子想要如何埋葬自己。
于是他就这么揽着易水向着深海里游去。
在深海的压强即将超出他承受限度时，封尽无声地扯着嘴角嗤笑了一下。
随后他便不再压抑神力，直接选择脱离了副本。
毕竟这个没有易水的副本，也是时候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会细修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