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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chapter.75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补充

周津塬把赵想容送到她杂志社楼下。

这次的一路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极度冷淡。

赵想容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 鼻子和睫毛挺翘。周津塬用余光,看了一眼她摆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光洁, 手指上光秃秃的,手腕戴着块表和很细的金手镯。

当周津塬把他的手背覆上来的瞬间,赵想容低头看着两人此刻交握的手,好像在看别人的事情。

“别闹。”赵想容懒洋洋地举起手, 抖了下手腕。

他们肤色都白, 手指极瘦, 但男女有别, 男人的骨架更宽, 周津塬稍微用力, 她的掌根就像掰手腕一样往后压, 赵想容嫌弃地觉得, 自己是个鸡爪之类的。

“专心开车。我们那条街,经常站着交警叔叔哦。”赵想容微微皱起眉头,她不乐意周津塬牵着自己。

周津塬的回应是两人掌心相贴,劲瘦的五指尽数插进她指缝里, 不容分说的占有姿态。

赵想容见到苏昕后,心里就压着一股火。这种亲密,很不适合他俩的状态。她拿唯一自由的大拇指狠戳了下他手背, 又拍了下他的胳膊。

周津塬好像没有痛感,不轻不重地握着她。

两人就这么牵手到了终点。

赵想容的骨子里有种叛逆。车刚停稳,她反手解开安全带,打开这侧的车门,即使手被他攥着,也非得强行离开不可。

周津塬侧头看着,赵想容那头长发像波浪般在空气中飘动,以及她纤细的脚踝,尖尖的鞋跟,很恼火又傲气地往下蹬着地面。

他记得,赵想容以往爱像蛞蝓一样腻在自己身上,甩都甩不掉。偏偏她当时的主动,和她此刻的逃离,都令他倍感心浮气躁。以及,又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奇特滋味。

赵想容挣脱他跳下车,她隔着车窗,狠狠剐他一眼。

周津塬也在看着她,两双眸子闪动着不相上下的倔强,只不过,有人把自己掩饰得更冷静。

“你想再和我吵架吗?”赵想容问。

周津塬却说:“你想再嫁我一次吗?”

赵想容闻言也静默了一下:“……你。”

她迷茫片刻。假如一年前,甚至半年前,周津塬愿意对自己说类似的话,她大概觉得伸手触到了星星。此刻,赵想容转移了话题,她笑着说,“你的手背都被我挠破皮了。津塬,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特别活该? ”

周津塬应付性地提了下唇角,却也没有下文。

赵想容左右望望。

时间还太早,大厦底层的入口倒也没有同事。她感觉周津塬还在凝视自己,可是,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索性一顿足,转身走了。

中午的时候,萧晴又给赵想容发微信,突如其来的消息:孟黄黄要订婚了。

赵想容的手顿了顿,难道和苏秦?

萧晴连忙解释:“天哪!不是,怎么可能是他?死丫头和苏秦搅合,我家老头的心脏病又要犯了,听说,她和以前的高中同学订婚,聊了几天q,勾搭上了……”

赵想容被她说的也有点好奇。

她想看孟黄黄的朋友圈,结果发现,林大姨昨天在半夜刷屏,内容是辱骂自己。

林大姨没敢点赵想容的名,不过,除了没直接点名,难听的词都伺候一遍。最后阴阳怪气,说幸亏我家霆摆脱了倒贴货云云。

赵想容忙完她手头的事,在茶水间时,无聊地扫了一遍内容。

林大姨的微信名称,依旧是令人误会的“涂霆-合同经纪人林小姐”。赵想容把这个截图,发给涂霆现在的经纪公司的副总。又把林大姨的这条状态,发给最近和涂霆最近快结束合约的品牌公关的总监。

差不多等了半小时,林大姨那里就开始找她算账。林大姨改掉原微信名,删除最近几条状态,暂时关闭朋友圈。

赵想容也删除了林大姨的好友。她顺便回忆,林大姨刷屏的时间点,自己正重新涂完身体乳,准备睡觉。

昨晚,赵想容和周津塬什么也没做。

早上出门前,周津塬往她家扔了一个梳洗小包。里面装有刮胡刀、剃须水,乳液和三团卷得像蜗牛那么紧的备用领带。但是当周津塬转身,赵想容就又收起来,重新扔回他车上。

现在想想,也真是先见之明。

司姐又要举办活动,但是,缺给个人和媒体进行颁奖的时尚人选。赵想容被叫去开会,下半年的新专题还要采访某品牌的时尚总监,不过,对方在最后半个小时,放了她鸽子。

赵想容近来脾气很好,随后,她去医院。

她坚持重新装置了耳蜗的体外机,医生检查了赵想容原有的植入机器,再次提到,如今技术更新,世面存在更便捷的辅助听力外置机器。

赵想容避而不答:“我平时不戴它,也可以听到别人对我说话。”

医生颇为无奈。

赵想容每次都是独自来做检查,她的外貌打扮极其出众,又爱双手玩手机,让人记忆深刻。

医生又嘱咐她保护听力的老问题,这时候,手机响了,上面显示的是母亲陈南。

赵想容习惯性地先叫了声妈,那方顿了下,问她正在哪里,晚上有什么事。

赵想容乖乖地回答,说自己今晚会回家吃饭。

这时,她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赵想容是一个对声音的感觉非常迟钝的人,可是,陈南此刻的嗓音,总好像怪怪的?对方这才解释:“我是津塬。”

赵想容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面,明明白白地显示的是“妈咪”,是她撒娇存得她妈的名字。只不过,此刻“妈咪”的那一串数字,变成周津塬这个畜生的手机号。

周津塬解释:“昨晚有点无聊,改了自己在你手机通讯录的名称。”他自己也早忘了,刚刚被她甜腻地叫了声妈还啼笑皆非,但周津塬索性将错就错,继续往下问。

这男人的脑回路,绝对存在着什么重大问题。

赵想容压着恼火,讥嘲说:“你自己品品自己干的这些好事。你要是我妈,会愿意自己女儿和这样的男人复合吗?”

她低估了周津塬的厚脸皮,他说:“求之不得。”随后,周津塬又淡淡说,“我把苏昕母亲的遗体,转移回她的老家。苏昕和她弟弟,大概这几天也会回去。”

赵想容没反应过来,呆了呆。

周津塬也不需要她管这事,他继续说:“我今天七点半就能下班,我正在给你叫车,你来医院,我们一起吃顿便饭?然后,我开车,把你送到你父母家?”

赵想容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会,专车司机显示顺利地接到乘客。周津塬再确认了一遍才安心。

下午髋关节二期修翻手术比较麻烦,患者的小腿比周津塬腰都粗,肉厚,脂肪滑,失血也多,原定双侧同时换,但为了患者安全,一期只做了右侧,二期才做左侧。周津塬取占位器时,连续换了两次柄,虎口通红,摆体位固定卡时被夹到手,又添新伤,用上消毒液后非常刺痛。

他独自在西院门口等赵想容,外面正是交通最拥堵的时刻,空气混浊。

陆谦昨天值夜班,一整夜的icu,手术服都扯烂了。他缩在走廊里睡了会,又接了个手术,也正好这时候下班。

他看到周津塬站在路边,周津塬正用伤手抽着烟,带着点疏离,面无表情的不知道想什么。

两人极熟,陆谦也是身心俱疲,就不打招呼,专心等着出租。

正在这时,赵想容姗姗下车。

周津塬一笑,掐灭香烟,朝着她走过去,只不过,赵想容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身后。他一回头,原本远远站着的陆谦跟着飘来。

“好久不见。”陆谦笑着对赵想容打招呼。

赵想容当着外人,多少会给周津塬点面子:“你同事,也跟我们一起吃饭?”

赵想容随口寒暄,周津塬和陆谦都微微一怔。

周津塬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拍了一下陆谦的肩膀。陆谦便自然而然地接了:“吃什么?这次我请客。”

周津塬再次拍了一下陆谦的肩膀。

陆谦往后退了两步,周津塬就说:“一起喝杯咖啡。”

陆谦还看着赵想容:“刚下夜班就喝咖啡?师兄心脏受得了,我也不行啊。”

周津塬突然笑了:“我看你活够本了。”

他们医院在市中心,基本都是历史性的管制建筑,附近堪称是美食荒漠,陆谦就说:“女士优先,嫂子定个地方。”

后来三人没走远,陆谦提议去了一公里外,一家新开的蓝蛙。

赵想容落座后,她就翻了酒水单,单点了一杯莫吉托。反倒是两个大男人,仔细地研究半天的菜单,要了不少纯肉食。

等食物端上,周津塬侧头问她:“你什么都不吃?”

赵想容觉得蓝蛙极其难吃,她摇摇头。

陆谦在对面调侃:“大美女,够瘦的啦,多少吃点东西。”

赵想容把这俩货当作工作对象处置,说话就像抹了蜜:“有两位帅哥医生赏脸陪我吃饭,我光看脸就满足,还吃什么?”

陆谦毫无怀疑地相信,周津塬望了她一眼,但也没勉强。

陆谦科室最近新分来一个名人,那小孩在骨科轮转,遇到爬古城墙摔下直接瘫痪的外国人,进儿科遇到了医闹纠纷,到产科后第一天的夜班时高龄产妇手术台大出血2400ml,在呼吸内科经手的病人烧到43°。大家都绝望地叫他“柯南”。

“马上要到我们胸外。现在,生科院的小孩和医学院竞争特别激烈。”陆谦吃着汉堡边废话,“还是那句话,我孩子不能学医,太折寿。不过,他们可以学麻醉,最低考个大专上岗,国内外的岗位需求也多。”

他和周津塬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想起院里某一位很讨厌的麻醉医生。

赵想容不关心那些医生间的笑话和倾轧,百无聊赖地喝着酒。

陆谦手术后身体疲劳过度,但大脑极度兴奋。

他有心跟赵想容炫耀:“我最近正参加市里三套的健康邀请节目,出场费才1万块,妈的,一录制一下午,比做手术都累。”又说,“师兄,我也得批评批评你,咱们医生的业余生活可以很丰富。你就是活的太累。”

周津塬从不觉得自己累,他直说:“可能你活得太轻松。”

陆谦也烦周津塬这样,对赵想容抱怨:“我师兄就这德性。以前读书时喝醉酒,跟我说他觉得自己不够努力,否则应该在霍普金斯。我们院这两年改革,卡职称很严,他最喜欢的那教授也是真刚,逼走很多博士,我师兄跟他的治疗组,每天下完手术台被他老大驱赶着开题,恨不得天天大哭。”

赵想容笑得要死。

周津塬随他们聊,他挨着赵想容,听陆谦说话时把左手盖在她的膝盖上,逼着她的腿朝自己方向拢。他的手指生得真是漂亮,赵想容也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她没吭声。

陆谦又喷了不少周津塬的旧事:“……好多医生在我们医院评上个副教授,跳槽走人,跑去其他医院执业,还有自己创业的。骨科那么有钱,我看,我师兄职称总被压是怕他跑了,他那模样,长得就像没忠心的……”

周津塬这才说:“你闭嘴休息一会。”跟赵想容说,“陆谦是很优秀的医生,唯独是嘴有点碎。”

赵想容笑着问周津塬:“他刚刚说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周津塬还没回答,陆谦撇嘴:“我师兄这人最道貌岸然,心里狂着呢,越打压越不走。奇了怪,这鬼样就招小姑娘喜欢,上一次情人节,医院值班……”他触到赵想容和周津塬同时似笑非笑看来的眼神,不由哆嗦了下,口风一转,“我师兄是我亲哥,他对我很大方,约着我一起吃夜宵,哈哈哈哈哈!”

赵想容眼睛向来毒,何况,她早知道陆谦不是什么单纯的男人。她心里冷笑了好几声,嘴上笑嘻嘻地顺着陆谦说:“周津塬约你在情人节吃夜宵?真浪漫,吃完饭后,他对你深情表白了没有?”

陆谦尴尬地摆了下手:“别逗我,嫂子。我哥眼里只有你,他……”

赵想容的脸一沉,周津塬却接过陆谦话头。

他平静说:“我如果跟这家伙深情表白,到第二天早上,他不一定能站着做手术。”

陆谦怔了下。赵想容一下子懂了,她的脸莫名一热。

陆谦随后也听明白,这是荤段子。但在赵想容面前,他就算听明白也只能假装不明白,皮笑肉不笑一下,用刀叉吃饭。

赵想容也把周津塬的手从自己膝盖扔开,她默默喝酒。

周津塬看着埋头吃饭喝酒的两位资深话唠,他继续说:“即使他白天能站稳,到坐下的时候,也难免觉得疼。他比我岁数小,身体嫩,扛不住……”

陆谦忍无可忍,猛锤了师兄一拳。

赵想容也冷声说:“大家一起吃个饭,你说话那么骚干什么?”

剩下的时间,周津塬自顾自吃饭,旁边两个人也都没再吭声。

吃完饭后,陆谦坚持结账,很快撤了。

赵想容之后被陆谦笑着称呼了好几次嫂子,她没答应,但也没生气。

两人重新坐在周津塬车里,周津塬这次牵住赵想容的手,她看了一眼他伤痕累累的手背,没有挣扎。他稍微松了力道,女人依旧乖乖任他握着。周津塬沉吟了会,彻底松开,她想把手又摆在膝盖,他就再把她的手拽回来,原样握着。

周津塬喜欢赵想容此刻的这一点乖巧,因为很清楚赵想容本性,便越发欣赏着。

两人再多的怨恨纠葛,到最后还能享受这份安静,也够了。

实际上,赵想容是完完全全没留神周津塬都在做什么。

她刚才正拿手机,和一位非要在模特身上打明显软广的品牌总监吵架。而刚刚吃饭的时候,涂霆给她发来一句:“大姨的事情,对不起。”又问,“我刚下一个彩排。你最近还好吗?”

赵想容如今看着涂霆的名字,总有细微的心痛和愧疚,她犹豫了好大一会,终于默默删除他的微信。

收起手机后,赵想容偏过头,带着一股无法发泄的怒火质问周津塬:“周医生,是不是有了苏昕后,你才终于发现,我不是你最极品的一位前任?”

周津塬被她的讽刺弄得沉默了会。他说:“苏昕不属于我的极品前任。”

赵想容恨极反笑:“所以,我还是你最极品的那一个前任?”

周津塬原本想纠正,苏昕不真正属于他的前任。那是一段生造的人工感情,他们所处的位置从头到尾也完全不对等,像没对齐似的。而此时,赵想容侧头看他,仪表器的亮光中映照出她的半张面孔,肝肠似火,色貌如花,向他所处的黑暗很缓慢地坠过来。

他一边注视一边爱了。

前面的道路,正好亮起红灯。

周津塬踩下刹车,反手把赵想容一拉。

赵想容以为,周津塬又要搞强吻这一套,她心里充满着各种意难平,很厌恶地推搡,但是,周津塬就是近距离盯着她,随后,她听到他冷声说:“笨啊,当我的极品前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模棱两可。配合着周津塬那双招牌幽深眸子,他好像否认,又好像调戏,还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威胁。

赵想容微怔了一下。她的心思这才被拉回来:“什么代价?”她想到周津塬之前说,把苏母的遗体送走了之类的话。

果然,周津塬说:“代价这种事情,靠说不行,得靠做。”

赵想容想继续问做什么,又及时住嘴。

万一,周津塬吐露个“爱”字,她肯定被占便宜。赵想容便笑说:“你和苏昕,都先学着做个人吧,怎么样?”

周津塬微拧着眉,他不快地扔开她的手:“我懒得跟你吵架。”

车往前继续开,直到赵家的私宅门口。

周津塬让身边的这位前妻,赵家大小姐刷卡,打算把自己的车开进去。

赵想容被催促了几次,她不太乐意地问:“你也想跟我回家?”

周津塬牵着她的手。

赵想容如今态度松动,但是两人的芥蒂实在很深,她内心总有摇摆。事到临头只差一脚,他绝对不允许赵想容再有任何反悔。

周津塬刚要开口,赵想容却突然问:“看到前面那栋楼了吗?”

赵宅占地很大,但是,主建筑也就一座。隔着花园,旁边是赵奉阳独自住的小楼。

赵想容此刻用她纤细手指所示意的,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正是赵奉阳小楼里的一角。

她若有若无地微笑了下:“那栋楼很快就要没了。”

周津塬十分熟悉这种笑容。每当她这么抿嘴笑的时候,只代表有人会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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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难得赵父赵母和赵奉阳都在家。

只不过,一家人的气氛没有以往那么和谐,他们三人的话不多,又因为之前的风波,难免沉闷。直到赵想容走进来,气氛略微松泛。

陈南出声嗔怪女儿,家人一起吃饭,赵想容事到临头说自己另有安排。

赵奉阳在赵想容进来时没有抬头。直到她落座,他才用往常般阴沉和掂量的目光,迅速地看了她一眼。

陈南很快知道,周津塬的车正停在他们家门外。今晚,他送女儿回来。

她对这个前女婿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但同时,心情又有点复杂。

陈南呵斥赵想容:“原来为这个,你才跟小明星分手?你俩纯粹上辈子造的孽,不要再搅合到一起!他想复婚,行,家里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是,你先怀孕再领证。还有,告诉周津塬和他家里人,等你俩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跟你姓!再有让老周到我们家来,让周津塬带着他父母来,当面跟我们说要复婚这事,来解释当初为什么非要离婚,我女儿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家的事!他周家不缺媳妇,我家难道就缺女婿吗?做不到这三点,什么都免谈。还有你,豆豆,任性妄为,做事不过脑子!你俩上次离婚,家里鸡飞狗跳!”

赵父也罕见地表态:“做事情不要重蹈覆辙。”

赵想容平常爱笑爱闹爱耍混蛋,让她父母开怀。今晚,她一句话没反驳,满脸淡漠。

赵想容在她父母说话时,用指尖拨弄着杯垫。“好啊,我到时候转告他。”随后,她对赵奉阳一歪头:“你,跟我出来。”

赵奉阳沉默地站起来,他跟着赵想容,两人一路走出餐厅。到了门口,赵想容没有停下脚步,对他歪了下头,往楼上继续走。

赵奉阳略有惊奇,还是跟上。

赵家主宅面积极大,又因为是几十年建成的老别墅,顶楼有零碎的空间。

赵想容把他带到别墅顶楼,一个偏僻且安静的小房间。关上门后,赵想容示意赵奉阳坐在一把满是尘土的椅子上。

赵奉阳因为爬楼梯,微微喘息。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小小的房间,再看着赵想容。他温言说:“豆豆,你检查怎么样?上一次,我并不是故意推你的。”

赵想容看着他:“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想你。”

赵奉阳多看她几眼。

赵想容早知道他对她的心意,但向来不假辞色。如今,赵想容的美貌依旧像个主心骨,牢牢地撑着这个人。她很少再画弯眉,眉峰很凌,配上那长卷的睫毛,就像个任性的小男孩。

她轻声说:“这世界上的男人,我对谁最好——想来想去,第一肯定是我爸。他生了我。其次呢,我对涂霆不错,对周津塬也还算可以。但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忍的人反而你。你的烂摊子,我全帮你收拾了。”

赵奉阳不由笑了下,为她话语里的那点稚气和傲慢:“是吗?我让你收拾什么烂摊子?”

赵想容笑着说:“那么,咱俩现在再下楼,把当年事情的,一五一十全告诉我父母,当初是你把我锁到小木屋里。怎么样?”

赵奉阳脸色苍白了一下,他平静地说:“依你。”

赵想容拉开门往外走,但赵奉阳口中这么说,依旧站在原地,狐疑地看着她。赵想容缓缓地回头,两人凝视着对方。

赵想容翘起唇:“周津塬是王八蛋,但是,他评价你的话,真的都说对了。”

赵奉阳皱着眉头:“在你眼中,我自然什么都不如他。”再说,“你把我叫过来,有话说?”

赵想容“嗯”了声:“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你得搬出我家。你今晚搬走吧。我爸还需要你为他们公司工作,我管不着。但是,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装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我不想每次回来看自己爸妈,还得面对你。”

赵奉阳看了她良久,他讥嘲地说:“是周津塬又和你说了什么?你俩又要和好了。”

赵想容又把门关上,她什么也没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赵奉阳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不知为什么,有点心悸。

他温和地说:“豆豆,就算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对赵家问心无愧——”

赵奉阳突然不说话。

他凝视着起居室小小的窗户后。在远处的夜幕,密云之下,仿佛升起一条冉冉的黑色盘龙,等他眯起眼睛,才发现那居然是烟雾,以及闪闪的火光。

赵奉阳再盯了片刻,突然色变。

着火的方向,正是他居住的小楼。这时候,外面也开始隐约传来赵父赵母匆忙商量的声音,说失火了之类。只听到陈南在楼下提高声音说:“豆豆,奉阳,你们在哪儿?奉阳那里好像着火了。”

赵奉阳一皱眉,他不再管赵想容,上前就想拉开门。赵想容却抢先一步拦住他,她猛地推了他胸口,赵奉阳猝不及防,退后几步。

还没站稳,赵想容就又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赵奉阳跌坐在椅子上。

他咳嗽几声,阴森的面容明显带了火气:“豆豆!”

赵想容却笑说:“急什么?反正,你都要搬走了。”

赵奉阳在震惊中,突然间脑子明白过来,他愤怒地压低嗓门:“是你放的火?你在家里放火,你是发什么疯?”

赵想容却像没听见:“我刚刚推你的这两下,是还清上一次,你把我从台阶推下来。”

赵奉阳面沉如水,他再站起来:“我现在没工夫和你闹!”

赵想容却向他露出个微笑:“还记得许晗吗?”

赵奉阳心里的一股邪火冒上来,他抬手,把旁边桌面的杂物,全部扫落。许晗,怎么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许晗!他告诉过他们无数遍,她对自己来说,连蝼蚁都不如!

赵想容淡淡说:“那你还和她上床。嗯,有时候,男人需要和他不爱的人上床,对吗?”

她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下,因为想到了周津塬和自己。

赵奉阳皱着眉头,他听到赵父也在底下喊了几声,随后被陈南叫走,赵奉阳的那栋小楼和他们主宅别墅有点距离,也没有安消防的设置,他们急急去查看,究竟怎么回事。

赵奉阳压着怒火,要往外走。但赵想容拉住他的手,她的手,柔软到冰冷。

赵奉阳下意识停住脚步,他尽量把口气放稳:“豆豆,别闹了。大哥养的两只猫,还在房子里,说不定还有人……”

赵想容却说:“和我有关吗?”

赵奉阳皱着眉头,陌生地看着她。

他以前觉得,周津塬错爱一生,痴心错付,整个人都极度可笑。但是,这样的周津塬知道真相后,他一转手,就把曾经视若珍宝的信扔给自己,显得性情寒凉。

此时此刻,赵想容也是这德性。

她盯着他的目光,就像盯着一个精美的烛台,或者是一条狗:“我不在乎你养的两只猫,包括你以后的孩子,他们跟我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你现在住的那栋楼,本来就不应该建在我家。我希望,等你出去后,你会跟我爸我妈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把那房子烧掉了。由你来付修我家房子的账单。”

赵奉阳烦躁地说:“爸妈能信这鬼话?”

赵想容趁他说话时,倒退几步,她迅速地拉开身后的门。随后,她把赵奉阳反锁在小起居室。

赵奉阳在里面勃然大怒,猛烈敲击着门。金属和木门发出声响:“赵想容!”

赵想容看着那道门。

小的时候,赵奉阳也是这么把不停哭喊的她,独自反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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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独自靠在车里,补了会觉,总是不放心赵想容。

随后,他站在赵家大宅私人道路和外部连接的道路上抽烟。

赵宅有占地很大的花园。但是,周津塬从来没好好打量过他的岳父家。

他最熟悉的,永远只有从停车库到建筑的那一段坎坷石子碎路。赵想容好像邀请过一次,他在她家散步,他当时也没兴趣,没耐烦,更没心情。

周津塬看着那栋小楼燃起火光,啧了声。

在烟雾袅袅中,他再次想到了许晗,和各种理还乱的过去。他在和赵想容之前糟糕的婚姻里,把许晗想得梦幻而忧伤。如今即使还有各种情绪,心情也是节制的。

突然,周津塬的后脑勺被一颗飞来的小石子,重重地砸了下。

他回过神。赵想容正站在他背后,她单手拿着一个小皮箱。赵想容说:“走吧。”

周津塬这才有机会问:“赵奉阳怎么惹到你,你要烧他房子。”

赵想容笑了笑:“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是不是疯子?”

周津塬永远能比她的态度更平静。“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早就疯了。”和他无关的事情,周津塬无动于衷,他连自己家都不愿多管。

“只要一切都在你控制下,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位比她更危险的医生说,再说了,他向来不喜欢赵奉阳,“你手里拿着什么?”

赵想容把小皮箱递过来,那里面,装着周津塬曾经丢给赵奉阳的信件。

车很快启动,周津塬刚想把赵想容带回自己公寓,手机响了。

他略微蹙眉,医生的手机响起通常不代表好事。

赵想容也知道周津塬的时间表,周津塬曾经当院总,一周七天,24小时随时待命,没有休息。但是,周津塬在这么忙的时间表都能勾搭上苏昕,现在又压出时间陪自己,她觉得,这男人精力是很旺盛的。

周津塬挂了电话后,他果然说:“我得回医院。”边说边扫了赵想容一眼。

根据两人相处的“传统”,周津塬会平静但坚定地请求赵想容,让她在路边下车,她打车回家,他自己开车回医院。然后,两人回家再吵架。

如今,赵想容眼睁睁地看着,周津塬的车没有放慢速度的征兆。

他们甩开了赵奉阳冒着黑烟的小楼,迅捷地在深夜道路里行驶。

赵想容惊讶地说:“我还在你的车上!”

周津塬静静地说:“今晚多陪我一会,我们一起去医院。”

赵想容刚刚把赵奉阳反锁在房间,闹得闹,烧的烧。她的心情也没有产生任何波动。此刻,赵想容觉得她的手在发抖,只有周津塬能勾起的怒火。

“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医院?”赵想容气得瞪大眼睛。

周津塬淡淡说:“来都来了。”

“我,我我……”赵想容望望窗外。

周津塬换了新车,是飞驰电掣的速度。赵想容刚想好骂人的词,她很快就看到,他们医院熟悉的标志,她内心气得要命,知道今晚要打车独自回家。又恨周津塬这种说一不二的风格,可是,人家急着来医院是要加班救人。

这个畜生!如此聪明凉薄,却选了医生这个职业,天天都能站在道德高地里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