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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这厢, 何谚三人回府后, 安置了秦老歇息,蓝氏便欲梳洗一番去向长辈问安。

没曾想,还未行动, 便有下人来请,说是老夫郎让他过去。

“这……你可知所为何事?”

一听说, 蓝氏就知道来者不善。可左思右想, 也不知是何事惹公爹不快,便谨慎地问了一句。

那下人畏畏缩缩的, 小声说:“回夫郎,午后张三夫郎和外家的秋哥儿来了, 哭得厉害。小人不知所为何事,只是……老夫郎发了好大的脾气。”

此时,换过衣裳的何谚从内屋走了出来。

“锦辰。”

他走过来,对他摇头示意不必再问,而后冷淡地吩咐下人道:“你且回去,就说夫郎今日劳累有些不适, 待大夫看过, 我亲自去告罪请安。”

“是,郎君。”

下人诚惶诚恐地走了。

“夫君?”

蓝氏询问地看向何谚,听他语气,显然知道张氏为何发难。

何谚拉他坐下,道:“锦辰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请父亲, 稍后他回来,再同阿爹理论。你只管卧榻装病,不管谁来请都不必理会。”

“究竟出了何事?夫君,若只是寻常那些,我们忍一忍就是了,没必要将事情弄大。”

蓝氏忧心不已,何谚冷笑道:“你要是知道他今日做了何等壮举,就知我怎么做都不为过。”

蓝氏惊疑:“此话何意?”

何谚在贺林轩面前没有露出厌恶之意,此时面对夫郎却没再遮掩。

“他往日在府上做什么,我们都忍了,再三避让。可他呢?竟然让张王氏带着张秋去桃花山折花!哼,要不是林轩替我拦下来,今日之事,要我如何收场?”

蓝氏大惊失色,“这、这……公爹怎地如此糊涂?”

他也被气着了,难掩不悦。

“他这些年干的糊涂事还少么?”

就算那是生养他的阿爹,何谚这一次也忍无可忍,“再纵容下去,下回他定能干出更荒唐的事来!”

明知他和夫郎款待贵客,竟然“挑准”了这样的“好时机”,就为下夫郎的脸面。全然没想过他这样做,是将自己儿子的脸往脚下踩,更没想过,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如果今日他宴请的不是与他亲如父子的师父,而是旁个,要让人如何看待他?

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首先第一个就没做好,又让人如何信服他能管好一州之民?

蓝氏知道其中利害,脸色难看道:“夫君,此事公爹实在不该。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他左右不过是想让我难堪罢了,既如此——”

“锦辰。”

何谚轻轻喝止了他,道:“我既请父亲来断这个公案,这次就不会轻拿轻放。你若去了,不过是平白让他记恨,不去也罢。”

蓝氏想到公爹的脾气,也满心酸涩。

他和何谚其实都明白,就算没有目睹他的狼狈,张氏今次受挫,也一定会将这所有的事记恨在他头上。不现身,不过少挨一顿数落罢了。

见他眼圈发红,何谚心疼不已。

将蓝氏拥入怀中,他轻声道:“锦辰,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蓝氏摇头,还是笑笑道:“万事有度,过犹不及。夫君,你也收收脾气,他……毕竟是你的阿爹,血浓于水。”

何谚拍拍他的后背,道:“我明白,子不言父过,他的错处自有父亲发落。”

稍顷,府医过来,小厮也来报,说老爷请大郎去主院。

何谚让人锁上院门,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夫郎和贵客的清静,这才离开。

而主院大堂上,何老爷对管家道:“派人送张家表亲回去,今日府中尚且有事,不便招待了。”

“不许!”

张氏看着坐在一旁掩面哭泣的嫂子王氏和秋哥儿,恨声道:“他如此对待外家亲眷,置我于何地?他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阿爹?这次,他不当面向伯么表弟道歉,我绝不容他。”

“你可想好了?”

何老爷问。

“这有何可想的。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老爷,您可不能偏护于他。”

张氏愤恨道。

何老爷心里原本还留着一点余地,并不愿让张氏丢脸丢回娘家去。但见张氏一意孤行,全然不知自己今日之错,也冷了心,不再多言。

不多时,何谚便到了。

还未等行礼,张氏便发难道:“大郎,今日可是你使人调戏秋哥儿?他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要如此待他!”

何谚大感诧异——他是真的惊讶,贺林轩并没有告诉他是怎么把山水镇上最难缠的夫郎打发走的——当下皱眉道:“阿爹何出此言?”

见他否认,张氏气恼道:“阿嫂,你且说来,看他还要如何狡辩。”

张王氏便将今日之事说了。

他带着秋哥儿到桃花山下,万没想到会被贺林轩拒之门外。

他自然不愿意走,冷笑道:“我称他一声贺爷,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可知道我是谁?东肃的州牧大人就是我侄儿!他得罪得起吗?”

王山道:“贺爷是什么人物您不必知道,只是此处桃花山乃是贺爷的私产,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贺爷的。”

“大梁律令明明白白地写着,未经主人许可,登堂入室,不问自取,即为盗贼。州牧大人再贵重,却也越不过律法,还请夫郎海涵。”

他说着,就让仆役送客人上船。

“你!”

王氏嘴上并不怎么厉害,他之所以一战成名,也不是因为那张仗势欺人的嘴。

见仆役过来,王氏当即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大叫道:“谁敢碰我,我告你们非礼了!”

——两年前,有一人与他夫君张三争夺衙门的主簿之位,州牧亲眷的头衔也没能让能力平平的张三博得头筹。

王氏去见了那人一面,转头,就将人告上公堂,说他轻薄非礼自己,不堪为人。

他声泪俱下,赌上自己的清白名声,那人百口莫辩,不仅失了主簿之位,甚至被革除了功名。

自此后,王氏无往不利。

现在,那些仆役果然不敢再上前来。

王氏正得意,却又有行船靠岸,一个浑身酒气的白发书生下船过来,看到他们便是眼前一亮。

“让哥儿久等了,实在是某的罪过。快快,我们这就寻个清净地方……嘿嘿。”

老书生说着就拉住张秋的手,要拉他走。

张秋吓呆了,被那老树皮一样的手抓住,这才尖叫出声:“大胆!放开我!你是什么人,竟敢轻薄于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来人啊! 还不拖开他,给我乱棍打死!”

王氏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大叫一声,带着两个小厮将老色鬼推开。

老书生怒道:“分明是你们约我来此地,怎还反悔了?”

“老货,你还敢胡说!信不信我告你非礼!”

王氏怒骂。

可那老书生非但不怕,反而嘿了一声,笑道:“你去告啊,全东肃谁人不知我画菱老僧的名讳?我毕生以哥儿作画,都是对方自愿相邀,从未逼迫过一人。”

他说着,醉醺醺地看着张秋,“小哥儿长得真美,花菱定比旁人也要美上几分。我瞧着,你的花菱应是生在腰后……啧啧,桃花雨下佳人卧,花菱初绽比花娇,妙啊!”

“混账!你闭嘴,闭嘴!!”

张秋怒不可遏,又让人打死这个老不羞,可这次连王氏都不敢动手。

比起这位画菱老僧,他成名可太晚了。

这老头一生只为哥儿作画,每每有画作,还必定要画出哥儿的花菱。而他画得太好了,能留住哥儿最美的年华,所以总有人私下请他为自己作画。

这老头虽然时常醉醺醺的,但对哥儿却从未有下流之举,口风又紧,私下绝不会谈论他画过哪家哥儿。

所以名声虽不好听,可也不算坏。

也正是因此,王氏若真敢和他对簿公堂,为人不耻的只会是他自己。

“你认错人了,我们没请过你!”

王氏赶忙说道。

老头左右一看,不满道:“此处只有你们四个哥儿,不是这位小哥儿,莫非是你?”

他不大满意地看了王氏一眼,摇了摇头,完全没了作画的兴致。

王氏气得满脸通红,那老头却说:“也罢,你既付我银子,我自然要将你画下来。”

他说着,就朝王氏歪歪扭扭地走过去。

王氏吓得往后躲,尖叫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他和张秋今日一人带了一名小厮,都不敢和男人动手,自是拦不住人。

眼看老色鬼越来越近,王氏惊慌之下,踩了自己的袍角,一下子滚进水里。

张秋和两个小厮吓得尖叫,朝王山等人吼道:“还不救人!”

王山恭敬道:“小人皆是罪奴,若轻薄了夫郎,到了公堂上便是斩立决的死罪。还请哥儿莫要为难我们。”

王氏在浅水中惊恐莫名,竟忘了起身上岸,一味呼叫。

但无人来救他便罢,最可恨的却是那老头咦了一声,睁开朦胧醉眼,哈哈笑道:“哥儿年岁虽老,但这身段犹如陈酿哉,却是越老越有滋味。不如我就做一副风韵犹存戏水图,你看如何?”

王氏几乎气晕过去,好不容易被小厮拉扯上岸,四人仓皇上船,逃也似的走了。

现在说起来,王氏还恼恨不已,势必要让何谚将那老色鬼发落了才罢。

张秋也哭道:“表哥,你为何如此待我?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呜呜呜……”

张氏拍着他的后背,瞪着何谚道:“如此无中生有,侮辱哥儿清白的事你竟也能做的出来。读圣贤书,就教会你做这样不堪的事不成?”

何谚却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别个不知道,他可知道那位“东肃第一画”年初就被秘密带去了京城,为皇帝三千佳丽作画——很显然,这位“画菱老僧”是贺林轩安排人假扮的。

这一招真是够损的,可是一针见血,不失为一条妙计啊。

按下心中叹服,何谚绷着冷脸道:“阿爹所说之事,与我无关,儿子问心无愧。不过既然阿爹问我的罪过,我却也有话要问一问你。”

“阿爹,你可知道我今日在桃花山是在宴客?你可知道那位客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又是否知道,你今日所做之事,会害我到怎样的地步?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为孩儿考虑过半分?”

他伤心质问,心寒和酸楚,并没有一分作伪。

张氏脸色一变,随即梗着脖子道:“秋哥儿不过是见桃花山上的桃花开的好看,想去采摘几枝把玩,如何就是害你了?”

听到这里,何老爷忍无可忍地砸了茶盏,“蠢货!愚不可及,当真是愚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早~